在将军府玩耍了大半日,一直到吃完晚饭,程颂才送安平回宫。因为嫌马车太憋闷,两人便走路而行,边走边聊天,没一会儿也就走到了宫门口。
本来,程颂打算差人将她护送回棠桦居,自己就直接回府了。结果一到宫门口,就遇到侍卫郎来找他,说陆泽宇叫他尽快去乾玄宫一趟。安平也很好奇,两人便一同去了。
陆泽宇在乾玄宫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心里焦急烦躁,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不时问一下小陶公公,可有听说程颂进宫的消息。两人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皇兄,”安平率先开口道,“出什么事了,看你急成这样?”
陆泽宇没想到安平也会来,有些惊讶,迅速看了一眼程颂。只用一个眼神,程颂就立刻明白这事不方便在安平面前透露,两人便开始一搭一唱地企图把她蒙骗过去,送回寝宫。
“我这好不容易回家陪娘子好好吃顿饭、聊聊天,怎么家都还没暖热,你就迫不及待地将我叫过来了?”程颂坐在椅子上开始打趣,还端起茶杯夸张地喝一口茶水。
陆泽宇坐到他的对面,一伸手抢过茶杯说:“我岂敢扰了程大将军与夫人的团聚啊?将军若是不愿意,大可以不必前来。”
看着眼前陆泽宇阴阳怪气的傲娇模样,程颂心里暗自觉得肉麻,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唉,不就是因为我不小心毁了你一幅字画嘛,你可是陛下,还记恨上我了不成?你看我都赔过不是了,要不就算了吧。”
茶杯往桌上一放,陆泽宇跟上节奏不依不饶地说道:“这字画可不是普通的字画,我都宝贝了这么久了,你一杯茶就泼上去了。堂堂的大将军如今连杯茶都端不稳了,说得过去吗?卫熹,以后凡是大将军来,你可要立马把乾玄宫的茶杯都给仔细收起来、藏好才是。”
自顾自地坐在一旁,安平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搭一唱、莫名其妙地说着话,心道:这两人是在吵架吗?看着像,但是怎么老觉得哪里怪怪的?为了一幅字画吵架吗?
安平开口问出心中疑惑:“你们说的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什么字画,我可有见过?”
程颂佯装无奈地说道:“正好你在这儿,你来说说看,你的好皇兄,就为了那么一张纸都快把我挤兑死了。这大晚上的也不放过,还专门把我给叫来,我当是为了什么呢。”
没忍住笑出了声,安平觉得这两个人简直跟小孩儿一样,“大哥,你还说皇兄呢,你现在还不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左右都是你自己干的好事,这次我要站在皇兄这一边。”
陆泽宇听到这里立马站了起来,伸手指着程颂,“你听听,你听听,还是安平明事理,不像有些人,都多大的人了,还老干出一些不着调的事情。”
程颂一听,做出无奈的表情,“好好好,怕了你们兄妹俩了,是我错了。”说完,还委屈地看着安平怨怼道,“刚刚还吃了我两顿饭,这么快就不认我这个大哥了,果然结拜的就是比不上同姓的,唉……”
安平这下更忍不住了,大笑起来,说道:“大哥,你今天也太反常了,哈哈,瞧你的样子,比宫里不得宠的娘娘还酸呢,哈哈,我不跟你们说了,天色也不早了,正好皇兄你之前答应了要给我棋谱,我去拿了就走了。”
“卫熹,你带郡主去拿。”陆泽宇赶忙叫人,巴不得她能够快点走。
“是,”小陶公公应和一声,给安平带路道,“郡主,棋谱小陶都提前给你预备好了,跟小陶来就是了。”
“好。”安平愉快地说着,不疑有他跟着小陶公公走了。她的身影一离开视线,程颂就立马恢复了正常,问道:“出什么事了?”
陆泽宇也回到严肃的神色,负手而立开口道:“揽著阁被人闯了进去,傍晚得到的消息,看样子是今天上午或者昨天的事情。从外面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二楼窗户上设下的丝线断了,说明人是从二楼进去的。叫人去看过了,里面也没留下什么证据,肯定是个高手。”
程颂皱眉,说道:“确实。揽著阁附近虽然并未派人严加把守,但也有不少人来回巡逻,能进去走一遭还不被人发现,此人功力的确不俗。”
“没错,”陆泽宇生气地拍一下桌子,说道,“想不到在宫里还有人这么大胆,大白天就大喇喇地闯了进去,是觉得这宫里无人了不成。”
“这事有蹊跷,此人既然在宫里来去自如,至少对这里是很熟悉的。再加上功夫不俗,那侍卫郎的嫌疑最大。只要去排查今日和昨日当值的名单,然后再审查剩下的人的去向,就算找不到人也能把范围缩小。只不过,这人潜伏了这么长时间,冒着风险去揽著阁想要得到什么呢?”程颂不解地说。
“这也是我在想的。如果是求财,里面只剩下些次等的书画了,东西又多又乱的,现在只能确定被人动过了,都不知道有没有少什么,简直是莫名其妙。”陆泽宇说。
程颂看了看他,思考了片刻,说道:“陛下,你可还记得当年先帝为何要封揽著阁?”
“父皇在皇叔死后,将皇叔四处搜罗的珍玩字画都收进去据为己有。当时没有注意,后来发现其中一幅画的是皇叔身穿铠甲,在战场上拼杀的样子。就是这幅画把父皇吓了一跳,后来他还梦到皇叔从画里活了过来,然后就烧了这幅画,也封了揽著阁。”
“这个缘由可还有别人知道?”
“你的意思是……这人跟皇叔有关系?”
“我也不能确定,只是有这么一个推测,思来想去,这揽著阁一个废旧的藏书楼,吸引人的故事不过就这么一个而已。”
“但是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毕竟父皇因为一副画而做噩梦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外人应该并不知道父皇到底是为什么封了这楼的。”
“那安平呢?她知道吗?”
“她知道,说起来因为这事父皇还迁怒于她来着。你怀疑她?不会的,今日她跟你走了,昨日也老实呆在棠桦居,她能使唤的人都是你指派过去的,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你一问便知,她不会做这种傻事的。而且她从来没有对皇叔表现出什么感情,又怎么会突然做这种事。”
“我也没有怀疑是她,不过目前证据太少,不好判断是哪边的人。但如果这人真的是冲老王爷来的,就怕他早晚把主意打到安平身上,我们还是要早作打算才好。”
“你说的没错,这也是我着急找你过来的原因。这事不便惊动别人,只能由你亲自去查。”陆泽宇坚定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程颂比他大两岁,在他的心中,也早就把程颂当成是大哥了。
“陛下放心,此事事关重大,还有可能跟安平有关,我一定会全力追查的。最近倒真是多事之秋,原本我还不赞成你让安平匆匆嫁了,现在看来还不如早些给她挑个靠得住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让她嫁得近,又难免有人利用她的身份做文章,让她嫁得远,我又实在是放不下心啊。”
烛光之下,两个兄长齐齐地叹了一口气。以后的路也不知道是凶是吉,他们现在只能多做一点是一点了。
后殿,安平倒是开心得很,她一边看着小陶公公为她拿棋谱,一边问道:“小陶公公,你知道他们说的是哪幅字画吗?”
小陶公公想了想,确实没想起来有这回事,“郡主这么一说倒是提醒咱家了,小陶不记得有发生过这样的事,难道小陶我已经开始健忘了?哎呀,可千万别被陛下发现了才好,小陶还想多跟着陛下几年呢。”
“哦?这就有趣了。”安平说道,她倒是不觉得小陶公公这个年纪就开始健忘,看来他们两个今天没确实有古怪。在屋里左瞧瞧、右看看,看到了字画桶,她便走过去一幅幅打开来看。
一连看了几个,也没有找到目标字画,“这些都很普通啊,也没什么可值得宝贝的,更没有哪个上面有茶渍啊?”
紧接着,安平又看到旁边一个的架子上整整齐齐摆放了一个保存得当的卷轴。伸手拿下来,打开一看,立刻被里面的人吸引住了,“小陶公公你看,这是谁啊?”
小陶公公闻言赶紧凑了过来。这画上画的是一个女子,身穿一袭红衣,鲜艳夺目、光彩照人,只是画中人只有一个背影,看不出是谁。
“这只有一个后脑勺儿,小陶也看不出。不过就这么但看着,也觉得这女子是个气质佳人。”
安平点点头,然后猛地想起来今天大哥大嫂的话。红衣?女子?!
“不会吧。”安平惊呼一声。
小陶赶紧关心,“怎么了郡主?”
安平赶紧将画收好说道:“呃,没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到,要是被皇兄看到我翻他东西,我就死定了,小陶公公可千万别告诉他。啊,对了,棋谱给我,我要回去了。”
“郡主放心,小陶已经包好了,郡主请。”
急匆匆地接过棋谱,安平抱着一颗不平静的心,离开了乾玄宫。天哪,皇兄居然还藏着这样的小秘密,难怪他跟皇嫂一直不合,也没有中意的妃嫔,原来是……唉,皇兄啊,这就是你想不开了,大哥大嫂生活得那么恩爱,哪里会注意到你啊。
这么想着,安平觉得有些感叹,这些个痴男怨女啊,还是像我这般无牵无挂的好。夜风吹来,安平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回了棠桦居,没再惦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