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乾玄宫内,太皇太后的身影一消失在视线中,安平就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瘫着。
程颂同样是长出一口气,然后略微担忧地看一眼安平,见她的样子倒也没什么不对便放下心来。一边给四个人倒了茶水,一边说道:“这才是过了第二关而已,以后你们离了宫肯定还有很多事呢。”
剩下的两人也坐回椅子上,重又开始喝茶。
安静了一会儿,安平觉得心里还是有些憋闷,但是当着这三人的面又发作不出来,开口道:“皇兄,既然事情都已经办成了,我就先回去了,一大早就被你的圣旨给叫醒,我都没休息好呢。正好回去早早用过午膳,还能再补一觉。”
原本是想留她一起用膳的,但看她面色有些不好,便没有勉强,答应了一声,让她先回去了。
陆泽宇现在有些担心白允葭,想起今天可能又说错话了,心里很是懊恼,也希望能够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两个人的事情。所以安平带着苏瑾桐一离开,程大将军就感受到了来自好兄弟不善的目光。
本来还想装作没看见的继续喝茶,但最终还是坚持不住了,放下茶杯,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不会刚利用完我,就想赶我走吧?”
陆泽宇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眼神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这都已经到正午了,我为了你的事昨夜连家都没有回,你现在却连个午膳都不给我吃?”再一次发出不可置信的疑问,程颂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了主。
“我这是体贴你,不是赶你走,你昨夜都没回家了,今天放你早点回去跟夫人团聚,你难道不该多谢我吗?竟然还怀疑我。”陆泽宇说着,已经伸手招了小陶公公过来,一副十分和善但仍要将人赶走的架势。
没好气地白了陆泽宇一眼,程颂说道:“算了算了,走就走,本大将军又不是没地方吃饭,回去吃娘子做的才最香。”然后,对着刚刚走过来的小陶公公说,“不用送了,我自己走就行了。”
小陶公公还没回答,陆泽宇又说:“谁说叫卫熹来是送你的,你都来这么多次了,自己当然会走。卫熹,过来把茶具收拾了,今日先不用传膳了,朕也要先回内殿休息片刻。”边说着,就起身走进了内殿,只留程颂坐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
“陛下今日准是乏了才会这样的,近来事多,陛下也是心烦气躁,好久都没有松懈过了,将军还是别往心里去的好。”小陶公公一边叫人来收拾桌子,一边宽慰程颂。
扯扯嘴角,程颂站起身来说道:“算了吧,他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吗?平日里在这儿废寝忘食的也没见他说累过,我走了,还是回家找娘子最好了。”
看着程颂一副闹别扭的模样,再看看自己主子消失的地方,小陶公公心里一阵无奈,今儿个也算是有好结果了,却还是搞得一个个都不高兴,郡主走的时候也没像往常一样,来找小陶说几句体己的话,唉。
走在回棠桦居的路上,安平和苏瑾桐都没有说话。
原本按照规矩,安平是主子,苏瑾桐是侍卫郎,他应该要跟在安平的身后保护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就忘了这些规矩,老是喜欢走在安平的身边。这一点安平一开始就敏感地察觉到了,一直都没有反对过。
刚刚发生的事情,让苏瑾桐亲眼见识到了宫中权力争斗的激烈,想来想去自己和她都只是其中的棋子而已,就算是事关自己也无法做主。不用说他们了,就算是陛下,也有很多身不由己。
这还只是明着冲突的样子,应该还有更多阴谋都是在背地里发生的吧。想到太皇太后刚才质问她婚事的事情,才明白了为什么她一再让自己别去干涉,幸好自己没有把这件事情给闹大,不然就真的是给她帮倒忙了。
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看着安平孤独前行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忍,但又很纠结,思考着自己该不该再继续插手她的事情。
一直闷头往棠桦居走着,安平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着远远落在后面的苏瑾桐,心里的不畅更甚,但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就想要刻意试探一番,出声喊道:“救命啊。”
只见苏瑾桐立马就从发呆的状态清醒了过来,一个飞身来到安平面前,把她拽到自己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四周,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刺客?人在哪里?”
抬头看着面前宽大的背影,刚才的阴郁一扫而空,安平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有些心虚地说:“没有啊,什么都没有,我就是试试看,你是不是反应够快、出手够敏捷,毕竟我们要出宫了嘛,也要你能保护得了我,我才能放心跟你出去啊。”
心放回到肚子里,转而又想到什么,苏瑾桐转过身看着安平说:“陛下和大将军可都说了,安置流民的事情由我来负责,你就老实呆着。刚才太皇太后的样子你也见到了,她不准你抛头露面,你千万不可以在外面乱来。”
突然提到刚才的事情,安平有些不高兴地说:“是你负责就最好,我还不愿意管呢。等我们出了宫,你就好好去治你的灾,我就去做好我的郡主,各不相干。你又不是我皇兄,凭什么这样说我!”
说完,负气地打算踹苏瑾桐一脚就走,想到他以前伤过小腿,不知道有没有留下病根,又生气地把脚给收了回来,只自己在心里憋着。
无奈地上前把走得横冲直撞的人给拦住,苏瑾桐实在是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一下子就生气了,自己说那些话,也没有恶意啊。
就这么的,苏瑾桐往左拦,安平就往右走,苏瑾桐再往右拦,安平就又朝左走。心里更加气愤,抬头瞪视着苏瑾桐,安平双手叉腰,表情十分蛮横的,故意高抬起脚来迈大步往前走给他看,苏瑾桐被瞪得不敢继续阻拦,只好默默地一路倒退。
边退边打量着眼前的人,叉腰瞪视着自己,表情一派狰狞,以至于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忍了又忍,苏瑾桐最终还是爆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一次笑声变得更夸张,还捂住了肚子。
“都说别笑了,你还笑。”说着,举起手来就要打人。
伸手将两只拳头一把握住,苏瑾桐用力憋笑,差点连眼泪都要憋出来了。
安平的手猛地被他一抓,立刻回想起刚才太皇太后疾言厉色的讽刺,不愿再被人说成是与男子乱来、不守礼仪的人,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猛地就将手抽了回来。
感觉到不对劲,苏瑾桐笑不出来了,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安平有些尴尬地回答,眼神胡乱地瞟着四周,然后又说,“我有些饿了,我要回去了。啊,对了,等我们出宫以后,你就得忙着安置流民的事情了,我这里也需要人手,你就去选几个信得过的人给我。”
虽然她说得躲躲闪闪的,但苏瑾桐还是敏锐地听出来了问题,问道:“你好端端的要人干什么?还要我找给你,大将军不能替你安排吗?”
“你要去忙你的事了,我也需要人保护嘛,你本来就是大哥挑出来的人,跟你要就相当于跟他要了,没区别。”
“只要你留在我在的地方,不到处乱走,哪里会有危险,怎么会需要多余的人来保护?”苏瑾桐压根不相信她的说辞,继续追问。
“那我也不能一直跟你呆在一块儿呀,又不方便调查——”
声音戛然而止,但苏瑾桐没放过这个刚刚暴露出来的小辫子,“调查什么?你要自己去查药的事情?不是才刚答应了会听我的吩咐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才不需要你的允许,皇兄只是说了安置流民的事情要听你的,可没说过所有的事情都要听你的。”胡搅蛮缠了一通,安平有些气急败坏了。
知道这时候劝也没有用,苏瑾桐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见他说不出话来,安平不愿意多留,抬腿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说道:“以后你还是按规矩跟在我后面,切莫逾越。宫中人多口杂,不要失了规矩,被人抓住把柄比较好。”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大步往棠桦居走了。
被这么一说,苏瑾桐也有些气恼,就是这种跟她之间的距离感,总让他觉得心烦气躁,但偏偏他还对此无能为力。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又突然说这些冷言冷语来伤人?
看着安平的身影逐渐走远,无奈只好大步地跟了上去,然后规规矩矩地一路走在后面。
两人一路无话,沉默地回到了棠桦居。安平进屋,苏瑾桐就回了他该去的位子,保卫着棠桦居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