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仇远那里出来以后,苏瑾桐没有直接回营地,而是在路上找了家酒馆喝了不少酒。等人家打烊了以后,又多打了一壶,一个人,端着小酒罐,微醺地步履蹒跚往回走。
安平在营中等了很久,一直到事情都处理完了也没等到人,心中焦急万分,生怕他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便到了营地的门口往四处张望,望来望去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了小路上。
赶忙跑过去,却闻到来人带了一身的酒味儿,很想嫌弃地躲开,然后回去叫人帮忙,却被人一下子扑到身上,险些没有站稳,晃了几晃才稳住重心。
“郡主怎么在这儿啊?”苏瑾桐靠着她醉醺醺地问道。
被他趴在身上、勒着脖子,很是难受,安平用手掰着他的手臂说道:“你说我怎么会在这儿,还不是在等你?你快放开我的脖子,我要喘不上气来了。”
闻言,苏瑾桐听话地将人放开,待安平转过身正对着他之后,又毫无预料地一把抱了上去,脑袋搁在安平的肩膀上,像个小孩子一样依偎着,闻了闻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刚出虎穴,又如狼窝,安平艰难地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这人一身酒气真是臭死了,不要让我发现你是假醉故意找我麻烦,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心里虽然是埋怨着,安平还是艰难地抱着苏瑾桐的肩膀,慢慢地往后挪,试图以这种姿势回营地。
苏瑾桐倒是很乖地配合着,两人走了一段路,就在要进营地的时候,看到大门的苏瑾桐霎时清醒了,猛地一抬头确认过目的地,便一下子松开了安平往后连退两步。他退得太快,以至于脚步还摇晃着,让人看了觉得随时都能摔倒似的。
“我不回去。”苏瑾桐语带倔强地说,颇有些小孩子耍赖,不愿意去学堂的感觉。
安平看他踉跄的样子,本能地伸出双手,大大地张开做保护状,却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关心转为气恼,大喊了一声:“来人呀,抬苏大人回房间。”
话一出,几个一直守在附近却不敢出现,怕打扰到两人的官差,立刻灵活地冲上前去,不顾苏瑾桐的叫嚷和反抗,就要将人给强行抬进去。
但是,苏瑾桐是有一身功夫在的,虽然他藏了这么多年,隐藏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但身体的灵活反应是一种本能,不用废什么力气,他就可以巧妙地躲开这些官差的钳制,像个灵活的泥鳅一样在几人中间窜来窜去,让人头疼不已。
在一旁看着,安平失去了耐心,上前一脚踢在苏瑾桐未受过伤的那条腿上,趁人弯腰喊疼的时候,迅速拿手臂往后脖子一敲。
苏瑾桐受不住力道跌倒在地,官差手疾眼快地接住他,同时将四肢抓了个严实,就面朝下地将人扛起来,往他的房间走去了。
被人踢了一脚,又被这么上下颠簸地一路扛回房间,终于被放下来了,苏瑾桐只觉得胃里头翻江倒海,一股脑地吐了一个痛快。一时间房间里臭气熏天,走进来的安平闻着这味道都要吐了。
“还是先把他抬到我那边,叫人把这里收拾干净了,再把他抬回来。”安平命令着,下面的人就开始利落地行动起来。
白雪远远地就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朝郡主的房间走来,再仔细看去,上面还抬了一个人,看不清脸。再一看,郡主好像还远远地跟在后面,皱着一张脸,很是嫌弃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人被放在椅子上,白雪才看清这是苏瑾桐,一闻他身上的味道,立马就知道安平为什么不开心了。想到刚才苏瑾桐被架起来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同情。
等官差都走光了,白雪才对着安平说:“郡主,你不知道,这照顾喝醉的人,可不是这么个法子。”
“谁要照顾他了,还不是看他脏兮兮的,留在外面给我丢脸。”安平别扭地说,不肯承认自己心里担心着人家。
“是是是,那白雪去准备准备,照顾苏大人了。”说着,白雪就要往外走,她一直都很了解安平的脾气,这个时候就得顺着她来。
“诶,”人被安平叫住,白雪等待着她的吩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心里觉得好笑,但面上不敢直接笑出来,白雪一本正经地说:“我先去打些清水,给苏大人漱口、擦洗一下,然后再去煮些醒酒汤,给苏大人喝下。”
“哦,快去吧。”安平说。
等白雪走后,安平对着苏瑾桐的脸瞧。眉头是皱着的,是因为难受还是不开心?看他出宫以来连日操劳,脸色都变得很憔悴了。伸手抚摸他的脸,又在他下巴上蹭了蹭,跟摸自己的脸感觉不一样。
思绪乱飘,飘着飘着就看到了他的领口,想起刚才白雪说一会儿要给他擦洗一下。
自己沐浴的时候也都是白雪帮着擦洗的,一会儿他也要……想到这里,心猛地一滞,然后咚咚地跳了起来,双手揪着衣角,再也不敢乱动。
不一会儿,白雪就端了一盆清水回来了,看到郡主呆呆地望着苏大人发呆,“嗯”两声表示提醒。
这没发声音倒好,一发声音却看到郡主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迅速地跳到一边。白雪疑惑不解地问道:“郡主,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安平说着,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白雪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从茶壶里倒了些凉开水出来,端起苏瑾桐的脑袋,往嘴里灌了一些。许是也觉得口渴,苏瑾桐喝了好几大口。
见状,白雪又将苏瑾桐扶起来,让他头冲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继续吐,看来是吐完了。
又把水递上去,白雪说着:“苏大人,你漱漱口,待会儿白雪再去给你准备水喝。”
被颠了一路的苏瑾桐这会儿乖巧了很多,听话地漱了漱口。
然后,白雪让留在外面的人把热水送了进来,他们规规矩矩地把水放下,不敢在郡主的房间里乱瞟乱看,就迅速离开了。将冷水和热水兑在一起,白雪开始在水盆里拧巾帕,这一连串的动作,安平都一眨不眨地看着。
拧干了,白雪拿着帕子靠近苏瑾桐,眼看着就要挨上了,突然传来一声“等一下”,让白雪顿了一下。回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人,才发现她是一脸尴尬、难为情的样子。
“呃……呃……”安平想了半天,说道,“一定要擦吗?”
白雪不明所以,说道:“郡主,苏大人身上臭烘烘的,擦干净一些,才好舒服地休息。”
“这……”安平绞着手指,着急地不知道该什么,然后豁出去了,小声地问道,“可以找男人来给他擦吗?”
还是不明所以,白雪说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些官差毕竟都是粗人,像刚才那样暴力地把苏大人抬回来,已经是添乱了,要是让他们来擦,该不会擦掉大人的一层皮吧?”
原来不能那样抬吗?心里偷偷想着,又想起自己还动手打人了,安平心虚地看了看苏瑾桐,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那也不能叫你来擦呀,你也是个姑娘家,怎么能叫你做这种事呢?你从来都是跟着我的,也没有伺候过男子沐浴,这被传了出去,你还怎么嫁人嘛。”
话一出口,安平就后悔了,反而有些局促地看着白雪。
头一回见郡主这样,白雪现在明了了大半,有些埋怨地说道:“郡主,你想到哪儿去了,白雪就是给苏大人擦擦脸、擦擦脖子、擦擦手,又不是要帮他脱衣沐浴。就算是郡主让白雪给苏大人做这些,白雪还不乐意呢。”
“啊?”安平愣在当场,脸蛋一下就红了,手也有些发抖,强装镇定地说:“谁想到哪儿去了?我当然知道你只是擦擦脸、擦擦脖子,还有手,不会给他脱衣服,替他擦身沐浴。我就是怕你多想,我担心你嘛。好了好了,你先出去煮醒酒汤吧,这里交给我,快出去吧,出去吧。”
羞窘难当的安平只希望房间里不要有第二个清醒的人,开始把白雪往外赶。白雪无奈地边往外走边问:“郡主,你没做过这种事,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安平看白雪还不离开,开始推着她的肩膀,把巾帕抢过来,着急忙慌地把人往外送,“你放心吧,放心吧,我还能擦断了他的脖子不成?”
出了房间,回头看看立马被关上的房门,白雪一边摇头一边往厨房的方向走。郡主啊,不是白雪不相信你,擦断苏大人脖子这种事,还真像是你会做出来的。
房间里,终于送走了人的安平,小心翼翼地拿着巾帕又去水盆里重新沾了沾水,学着白雪的样子揉搓拧干,然后颤抖着伸出手朝着苏瑾桐的脸过去了。
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擦着,没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一双手又缠上自己的腰。
被人用力带到怀里,只能别扭地俯身让那人舒服靠着的安平,开始后悔刚才说不会擦断他脖子的话。不然,她堂堂一个郡主,把这事儿说成是意外,也没人敢怀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