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黑着一张能拉多长就拉多长的脸回到了府里,大袖子甩地直生风。
荼燕本来还在吃着冰酥酪,突然看到二夫人脸色如此之差地走了进来,赶忙让周围的婢子们都先退出去,自己则拿了碗碎冰盒子里凉着的酥酪走上前去。
“娘。”她轻声呼唤道。
二夫人瞥了她一眼,气不打一处出,顺着她的手看到了她端到面前的冰酥酪,拿起来吃了两口,却发现太酸了不合口。
“这么酸你是要酸死我么?死丫头!”二夫人把冰酥酪碗摔在地上,吓了荼燕一跳。
两人的裙角都沾上了些许冰酥酪,这让荼燕有些不开心了——她身上这条裙子,可是去年她想尽办法克扣了荼悠的料子,才做出来的,特地在新衣还没做出来的时候穿出来,就是为了显摆一番,没想到才刚穿上就脏了。
荼燕感觉眼眶和鼻子都酸酸的,看着心爱的裙子,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哭哭哭,哭什么哭!我哭了么?”二夫人更加气不打一处出了,她拍着身侧的桌子,愤怒地吼道。
“娘你凶我!”荼燕一边哭一边说道,她的声音本就比较有穿透力,此时一边哭一边说话,显得格外聒噪。
“你可知道我方才是去了哪儿么?去了宫里!”二夫人横了荼燕一眼,后者则是改号啕大哭为抽抽嗒嗒。
“娘去宫里了?”荼燕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事情,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胡乱传荼悠的那点儿破事儿,传到宫里了!”二夫人拍着桌子说道,“真是丢人丢到了家外边,你以为你是谁?传个流言蜚语,就能安然地躲在后头?你以为别人会真盯着你那点儿嚼舌根的破事儿?有脑子的都盯着四皇子呢!四皇府的那该死的婢子,原本是要被偷偷处理掉的,但奈何身份有些不一般……若不是你,这件事怎么可能必须公开处理?这下好了,四皇子被圣上训了一顿,册封的事儿刚有风声,这下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荼燕愣住了,她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我只是……我只是想帮娘……”荼燕眼泪又冒了上来,她委屈二夫人对自己的不信任。
“娘知道你是为了娘好,但我希望你做事稳妥些,你既然不确定是她的帕子,那么就不要冒险传出这种流言,传了,就不要留下被人顺藤摸瓜的把柄!”二夫人见她委屈的模样,心到底是软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拉过荼燕的手,轻轻拍了拍。
荼燕点了点头,然后顺着坐在了二夫人身侧。
二夫人叹着气,微微阖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旁的荼燕则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心底里恨透了荼悠。
泽黎宫内,皇后歪在贵妃榻上,吃着新鲜的水果,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一个方向。不远处是一个神情严肃的男子,浅色的衣衫随着他的动作划出一个又一个好看的弧度,衣料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他面前是一张画架,上面是一张上下都用木夹固定着的纸,让纸张平整地摊开,纸张上俨然画的就是歪在贵妃榻上的皇后。
画中的皇后神情慵懒,动作优雅,青丝半挽,长发随意垂坠在肩上和身侧,竟然比眼前的皇后还要优雅几分。
“娘。”
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接着来者便踏进了屋内。
福宁公主身着一身银红色的衣裙,披着一层薄纱,衬得人明艳而灵动。她看了一眼一旁的画师,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没问,装作没看到他似的,走向皇后。
“你来了。”皇后目光逐渐对焦,看向福宁公主,然后勾起一个舒心的微笑,抬手示意画师先撤了东西回去,下次再画。
福宁看着画师收东西的动作,直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都消失在眼前,才收回目光,转向皇后:“娘怎么突然喜欢画画像了?”
“平时没事做,画几幅全当给自己找乐子了。”皇后起身拢了拢头发,然后走到铜镜前,抬手把簪子一抽,一头如瀑青丝垂下,煞是好看。
“这画师看着面生,不像是宫里的。”福宁说道。
皇后知道她想问什么,笑了笑,缓缓开口:“是啊,他是我从宫外找来的,专程自己花钱养在宫里的。”
“娘眼光真好,方才女儿瞄了一眼那画纸,真是画出了娘十二分的姿容呢!”福宁夸赞道,“不过娘真是小气,如此养眼的画师,居然偷偷藏着!”
皇后笑着抚了抚自己的头发,随意说道:“福宁既然喜欢,那以后也可以找他为你画两幅。”
福宁笑了,忙上前扶着皇后的肩膀,从桌上拿起一把雕刻精美的木梳。
“娘这么好看,爹却总喜欢雍华宫那位。”她一边帮皇后梳着头发,一边为皇后抱不平。
“哼,不过是个喜欢卖弄风骚的罢了,如今琼琚宫的那位的下场,就是她以后的下场。”皇后冷哼一声,微微阖眼,淡淡说道。
“娘今日叫我来,不会就是来给你梳个头吧。”福宁放下手中的梳子,手下熟练地挽起一个发髻,再挑了个金步摇插了进去。
“你也知道的,你那四弟弟……”皇后叹了口气,说道。
“福宁明白,福宁去去就回。”福宁点了点头,施礼告退了。
皇后看着这个女儿,心头有百般滋味——她有一儿一女,女儿悟性比儿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若她是儿子就好了,只可惜……
“哎哟,福宁公主,需要奴婢帮公主通传一下吗?”御书房下打瞌睡的小太监见到福宁公主前来,赶忙起身,端上奉承的笑容。
福宁公主嗯了声,然后站在一旁等待回话,很快内里的太监就出来请她入内。
“爹。”福宁公主唤了提起裙角走近。
“福宁来啦。”皇帝笑着,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他放下手中的折子,抬手示意福宁坐。
“爹,福宁就不坐了。福宁来就是来替弟弟求个情,四弟弟他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闯祸,福宁是长姐,也有一部分教导的责任,福宁失职,还请爹降罪!”福宁公主说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说到最后还跪了下来,认真的磕头请罪。
“哎哟,你这是做什么呢!”皇帝见她如此,忙上前去扶,但是福宁像是铁了心一般,就是拉不动。
皇帝感到有些羞愧,他本就是不爽四皇子先是娶了小门小户的女儿,后是那小门小户的女儿的婢子又犯事儿,才罚了四皇子,也算是小惩大戒,但没想到福宁听了去。
“好了好了,令儿也是一时糊涂,朕那是小惩大戒,不罚罚他,他都快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快起来吧!”皇帝自然也不是傻子,他明白了福宁实在替四皇子求情,也只得叹了口气。
福宁应了声,起身后坐了会儿,父女二人又聊了些开心的话题,才离开了书房。
泽黎宫内,皇后有些坐立不安,见福宁终于回来了,赶忙起身迎上去。
“娘放心吧。”福宁说道。
皇后到底是松了口气,然后随意聊了些话题,直到快要晚饭了,福宁才离开。
她一走,泽黎宫内的气氛瞬间又冷了下来,直到皇后说了声:“去让四皇妃过几日来见我。”
宫女应了声,拿了令牌离开了。其他人都不禁心里默默为李甜儿默哀,这位四皇妃,怕不是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