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换回正常装束的东阳伯和长孙信重新回到了平康坊,站在了昨日闲汉所说的那户人家门口。
“二位是来找人的?”一个路过的老爷子见他们二人穿着打扮不像是这里的人,于是上前试探地问道。
“大爷,请问这里先前住着的姑娘,可还住在这儿?”东阳伯问道。
“出事儿前一天就搬走了。”老爷子估摸着他们是因为大嫂之死那件事儿而来,摇了摇头,表示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那大爷从前可曾见过住在这里的姑娘?”东阳伯继续问道。
“说起来,倒是从不曾见过,只记得出事儿前不久,似乎有人搬了进来,但平日里又不见有人住。”老爷子捋了捋胡须,感叹道。
“为何这么说?”长孙信看了东阳伯一眼,赶忙问道。
“这屋门紧闭,平日里也不见炊烟,按理说刚搬来的,总会邻里间走动走动,但是这户人家却从来不见有人进出。”老爷子说着,也不多言,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或许可以从户部找到蛛丝马迹。”东阳伯眉头微蹙。
他上前瞧了瞧,门上确实有过近期开合的痕迹,但上面却有一层薄灰,也确实是前几天刚有过人动过这里。
大门上落着锁,锁上也是一样的一层薄灰。
“走吧,去户部问问。”长孙信瞧着这大门也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便打算去户部打听一下,这里的户主是谁。
二人就近雇了一辆马车,迅速抵达了户部衙门。
交代来意后,户部侍郎便带着二人去了仓库。
“姨父?十三殿下?”卢谨从一堆书简中抬起头,看向二人。
“你怎么在这里?”东阳伯有些惊讶。
“昨日左侍郎请辞了,说是年纪大了想回家去,我这是临危受命,替上了他的职位。”卢谨笑道。
“你小子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东阳伯啧啧感叹。
卢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你们是来找什么的?”
“你知道被害大娘所住的那条街所有门户的户主吗?”长孙信开口。
“我不知道,但是你们要找的,估计在这些里头。”卢谨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一堆纸张,“这是最近一个月户籍变动以及房屋交易后户主变动的信息,我还没来得及整理。”
“近一个月的?你这是消极怠工啊,小心我参你一本。”东阳伯开着玩笑,手里却已经抽出一张纸,仔细看着。
很快,二人就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平康坊这一个月内有有一户被人买了,前几天又换人了。
换人的当天,就是大嫂被发现遇害的前一天。
也就是说,有人在巷子里杀害了大嫂后,隔天就登记要卖房子,因为地段不错,所以登记的次日,就被人买了下来。
而最令人震惊的,准确来说是令长孙信震惊的,是这间屋子的前屋主一栏,赫然写着罗子喻的大名!
“小子,想开点儿。”东阳伯怜悯地看着长孙信。
“我早就想开了。”长孙信苦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
毫无疑问,那个邻家弟妹就是罗子喻了,其实昨日听了闲汉的描述,长孙信心里就有了三分答案,如今不过是把这三分给填满了而已。
他知道罗子喻看荼悠不顺眼,那日被李甜儿带了一堆人去捉奸,她肯定会再次记在荼悠头上,她们到底有什么过节他不清楚,但是对红鸾香铺出手,还用了如此大的手笔,说一点儿都不怀疑罗子喻,那是不可能的。
“罗姑娘到底和阿瑶什么仇什么怨,居然用一条人命来嫁祸。”东阳伯看着罗子喻的名字,啧啧感叹。
“可能是因为我吧。”长孙信感觉四肢有些冰凉,无力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小子,你可别太自恋了,我家阿瑶可瞧不上你。”东阳伯无语地看了长孙信一眼,觉得他未免有些自恋了。
“我可没说荼姑娘喜欢我。”长孙信摇摇头,“我与荼姑娘查过几次案子,所以有一些来往,子喻大概因此心生误会,这才一而再再二三地针对她。”
“好了,我不管这中间有什么过节,我们需要现在就去宏阳伯府确认她是否就是那片断甲的主人。”东阳伯整容,神情严肃地说道。
长孙信无力地点了点头,跟着东阳伯走出了户部的大门。
二人一路无话,等到了宏阳伯府,已经接近午时。
罗子喻一听,长孙信来宏阳伯府找她,这几日来一直愁云密布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阳光。
说不害怕是假的,她冲动之下亲手杀了那位大嫂,等于她第一次真正手染鲜血。
这几日大嫂一直在她的梦里阴魂不散,每天直到蒙蒙亮,她困到不行,才敢迷迷糊糊睡过去。
罗子喻也顾不上换见客的衣裳,就那么穿着一身有些褪色的蓝色衣裙,跑到了花厅。
“二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子喻和这件事真的没有关系!”
罗子喻站在厅外,正准备开口喊长孙信,就听见了宏阳伯的声音,她的笑容随即就僵在了脸上。
“罗姑娘来了。”
没给她任何后退逃离的时间,长孙信眼尖地发现了罗子喻。
只是这一句“罗姑娘”,代表着他已经舍弃了二人从前的所有情谊。
罗子喻用力让僵硬的笑容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提起裙角上前施礼:“十三……殿下。”
“殿下”这两个字,让她几乎耗尽了现在全部的力气。
东阳伯眼神在二人之间扫了几个来回,最后意味深长地落在了罗子喻身上。
“罗姑娘可知,平康坊的命案?”东阳伯一针见血地开口。
“不……不知……”罗子喻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罗姑娘不知,但死者口中的邻家弟妹,住的却是罗姑娘名下的房子,这个房子,在死者被发现的头天,就被卖了出去。”长孙信目光灼灼,眼中已经没有了长公主寿宴那日的失望,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冷漠。
罗子喻颤抖着,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否请罗姑娘伸出右手?”东阳伯淡淡开口。
罗子喻苦笑着,缓缓伸出了手。
那只莹白如玉的手上,是用凤仙花染过的鲜红色,指甲修剪整齐,唯独小拇指侧面,有一点断裂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