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甜儿被禁足开始,荼燕翻身的机会总算是来了。
长孙令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虽然心里更喜欢李甜儿,但他也不可否认,已经对李甜儿开始颇有微词。
毕竟一个总是拖后腿的蠢货,怎么可能得到长久的宠爱呢?
荼燕靠在长孙令的怀里,唇边勾出一抹得意的笑。
只不过,她也没得意多少天。
四皇府新来的罗孺人罗新儿,着实是一个有些难缠的对手。
罗新儿虽然是柳氏独自抚养长大,但她们在蜀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此一来,便养成了她活泼娇纵但天真烂漫的性子。
长孙令见多了温柔顺从的女子,自然对罗新儿宠爱有加。
“殿下,以后能不能多陪陪燕儿。”荼燕用手指绕起长孙令的一缕头发,转着把玩。
长孙令没说话,默默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书本,说:“我先走了。”
荼燕不乐意了,撅着嘴上前,拉住长孙令的袖子。
“放手。”长孙令的语气有些不悦。
“不放,放了殿下就走了。”荼燕撒娇说。
说实话,荼燕长得很不错,此时看起来泫然欲泣,更加惹人怜惜。
长孙令果然很吃这一套:“听话,明日我再来,我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完。”
“晚些时候再处理不也可以。”荼燕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她就后悔了。
李甜儿刚因为过错而令他也受了皇帝的责骂,她居然还在这里公然说公务不重要。
长孙令眯了眯眼,看了荼燕一眼,没有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拂袖而去。
他生气了。
荼燕懊悔地站在原地直跺脚。
“侧妃。”清芷上前,担忧地看着荼燕。
“清芷,我怎么办呀!”荼燕委屈地拉着清芷求助。
清芷想了想:“殿下处理公务劳心劳神,不如侧妃亲手做一碗羹汤,定能挽回殿下的!”
荼燕略加思索,感觉这个建议十分不错,便兴冲冲地开始实施。
从前在东阳伯府时,她还算做过挺多吃的,只是大多都是糕点,鲜少接触羹汤一类的东西。
“这个冬瓜排骨汤瞧着挺不错。”荼燕抱着一本菜谱,认真研究后终于定下了要做的汤。
清芷看了看菜谱,冬瓜排骨汤倒是个挺不错的选择,清甜爽口,久坐之人腿会酸胀,冬瓜是个去水肿的好东西。
定下来了,荼燕立马就开始行动。
只是这剁排骨实在是个技术活,荼燕抄起菜刀就往排骨上剁,被赶到门外去候着的厨娘们听着屋内的声音,心肝肺都在打颤。
这侧妃是跟殿下有仇吧,动静打得跟盘古开天地似的。
清芷眼看着排骨上的肉四散飞溅,而裸露的排骨上刀痕累累,却依旧坚挺如初,不禁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惆怅。
“姑娘,还是叫厨娘来吧。”清芷欲哭无泪。
荼燕其实是个不太会触类旁通的人,而且以前做甜点,都有现成的材料,又有厨娘从旁协助,她几乎只负责把盘子放入蒸笼就好,家里的厨娘也不会就因此说她闲话。
但此处不同,若还是按照以往的做法,指不定就会落了下风去。
荼燕也知道自己有些搞砸了,心里一阵难过。
想想荼悠不嫁长孙令,恐怕就是这个道理。
长孙令虽然基本就可认定为太子,身份尊贵,同样的他也注定会三妻四妾,想要在一众女人们中出挑,自然得有不一样的本事。
可若让荼燕再选一次,她肯定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嫁进来。
不能因为竞争力大,而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啊!
如果放弃了,她也就不是荼燕了。
思及此,她手下一用力,排骨应声被剁开。
抱着排骨就是情敌的心态,荼燕三下五除二就把剩余的排骨全剁了,虽然依旧技术感人,碎骨头到处都是,但最起码还算能看。
“瞧瞧,这就是咱们的侧妃。”
屋外传来厨娘和婢子们的窃窃私语,听起来是在夸荼燕,这让她有些骄傲。
“要我说啊,还是早些让罗孺人当上侧妃吧。”
后半句一出来,荼燕的脸色瞬间就垮了。
“就是就是,罗孺人一来就给咱们每人都送了东西,真不愧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对呀,虽然并不和宏阳伯是一脉,但也是姓罗的。”
“我见过一次罗孺人呢!遇见谁都是笑眯眯的,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你们只有真的见过,跟她说上话才知道!”
“瞧你,学过几个字呢,连成语都出来了。”
“那可不,罗孺人就是这种,只能用成语形容,才能匹配的女子!那些庸俗的漂亮、美丽、优雅,在我看来啊,都俗了!”
听着屋外的私语声,荼燕捏紧了手中扇子,看着眼前炉子里跳跃的火星子,感到浑身麻木。
“这些爱说嘴的长舌妇!看奴婢去撕了她们的嘴!”清芷见荼燕真的不太对,气愤地说。
就在她快要推开门的时候,荼燕终于开口:“清芷,别去了,让她们说吧。”
“为什么!”清芷不解。
“她们一来是在说小话,就算是说给咱们听,但明面上我们却是在偷听。二来你看她们都那样形容罗新儿了,我们再打骂责罚一下她们,岂不是坐实了我不如她?”荼燕解释说。
清芷看着荼燕隐忍又委屈的表情,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从前的荼燕根本不是这个样子,自从进了四皇府,闹过几次脾气后,好像就沉静了下来。
大概是李甜儿在她新婚当日抢走长孙令,还让她独自回门,又来了个罗新儿,让府内下人交口称赞。
屋内两人沉默着,只有木头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她终于做好了汤。
荼燕小心翼翼地用勺子盛了一盅汤,放在托盘上,清芷帮忙端上,二人一同去往长孙令的书房。
“侧妃不可以进去!”
院门口,两个婢子伸手拦住了荼燕。
“大胆!侧妃其实你们可以阻拦的?”清芷蹙眉,低声呵斥。
两个婢子对视一眼,纷纷垂下头,但伸出的手没有收回,一副不愿退让的样子。
“侧妃亲手熬了两个时辰的汤,又亲自送来给殿下,你们居然还敢拦着?殿下知道后,看会不会打断你们的腿!”清芷说。
两个婢子眼神闪烁,明摆着有些犹豫。
“要不,去问问?”其中一人有些动摇。
荼燕毕竟是侧妃,就算再不得宠,也有权利发卖她们出府。
“不行!你忘了殿下怎么说的了?”另一人定了定神,摇头拒绝。
有些动摇的婢子听了这话,心里一惊,闭嘴不再说任何话。
“你们好大的胆子,侧妃在此,你们居然当着侧妃的面自说自话!”清芷呵斥道。
两个婢子这下是真的铁了心不再说话,只是拦着荼燕的去路,其他一概不提。
荼燕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是源于女子特有的直觉。
“清芷,汤给我。”她回头,接过清芷手中的托盘。
“殿下!燕儿知错了,燕儿亲手做了汤,特来赔罪!”荼燕扬声喊道。
“殿下,燕儿知错了!”
“殿下,燕儿亲手做了汤来赔罪!”
“侧妃莫要喊了,殿下……殿下在休息。”一个婢子有些心惊胆战,赶忙开口阻止她继续喊下去。
荼燕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清芷。
清芷心领神会,上前扇了那个婢子一耳光,另一个婢子吓了一跳,忘了拦路,赶忙去查看同伴的伤势。
荼燕抓住机会,直冲进院子。
“侧妃,不可!……”婢子大惊失色,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下去,荼燕正准备推开书房门的手,就停在了原处。
“不要,殿下好讨厌。”
“我哪里让新儿不喜欢了?我改。”
“殿下,新儿不想叫殿下‘殿下’了。”
“嗯?为何?”
“因为叫殿下好生疏呢,都不亲昵。”
“那新儿想叫我什么?”
“叫什么都可以吗?”
“嗯……只要别是什么猪啊狗啊的就行。”
“新儿想……叫殿下夫君。”
“夫君?”
“对呀,不可以吗?”
“新儿,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呀。”
“因为夫君是妻子对丈夫的称呼,新儿不可以如此逾矩哦。”
“那叫夫君君可不可以呀?夫君君和夫君就不同了,可不可以不算逾矩?”
屋内至此陷入片刻的沉默。
“好,新儿喜欢那就这样吧。”
荼燕端着汤站在门口,身后是满脸震惊的清芷,而后是两个面如死灰瑟瑟发抖的婢子。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正当她再次抬手准备敲门时,屋内传出来某不可描述的声音。
啥时间,她脸上的最后一丝红润都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如同一朵被暴风雨摧残过后的月季花。
她听着屋内传出一个女子断断续续喊着“夫君君”,还有她的丈夫念叨着“新儿”,心里痛如刀绞,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或打湿了衣襟,或滴落在托盘上。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屋内终于没了声音。
她木然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把打开门的长孙令吓了个半死。
“你怎么在这儿。”他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刚穿衣服的罗新儿,淡淡道。
“燕儿亲手做了汤,来给殿下赔罪。”荼燕说。
她的眼眶红红的,还有泪珠挂在长卷的睫毛上,此时面色有些惨白,像极了一朵被风吹雨打后的娇花。
长孙令也不知道她站在这里了多久,越过她的头顶,他看到了吓得晕死在地上的一个婢子,一个面如死灰的婢子,和依旧愣在原地的清芷。
一时间他感到头大如斗。
“什么汤啊。”他只得耐心问荼燕。
“殿下公务繁忙,所以燕儿特意做了冬瓜排骨汤,想……想……”她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罗新儿是宏阳伯府的人,宠幸她也算是在办公吧,要不然如何跟皇后交代呢?
荼燕这样拼命安慰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长孙令没办法,只能拿起那碗汤,一饮而尽。
说实话,味道还行,但是最后一口喝到的骨头渣子,差点儿没让他呛死。
他勉强咽下去,把碗放回了托盘上,一旁打理完头发的罗新儿赶忙上前:“姐姐若是不喜欢妹妹离殿下太近,妹妹不再来找殿下便是了,何苦要害殿下呢!”
她说着,状似心疼地替长孙令擦了擦嘴,又抚了抚胸口替他顺气。
“我……我哪有……”荼燕一听,委屈极了,眼泪瞬间就溢满了眼眶。
罗新儿似乎是被她吓着了,以后一步躲在长孙令身后,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眼眶红红的似乎要被吓哭了。
“好了好了,没怪你,你回去吧。”长孙令叹气说,“我没怪你。”
荼燕见他如此敷衍,气不打一处出,瞪了罗新儿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罗新儿则是又瑟缩了一下,委屈地抓着长孙令直哼哼。
长孙令没法,虽然对荼燕有些抱歉,但眼前的美人正委屈,需要自己,而另一个美人已经走了,他只得先抱了抱罗新儿,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罗新儿看着荼燕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