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逐渐炎热起来,七夕节也如约到来,今年据说多了一些有意思的小游戏,与往常单纯的花灯节有些不同。
当然,最令人头疼的就是荼悠面前摆着的这两张帖子。
荣国公府和十三皇府的邀请贴。
“这是好事儿呀,这说明咱们姑娘受欢迎!”月半满脸的天真。
“这当然是坏事儿了,朱世子和十三殿下是好兄弟,他们俩同时约了咱们姑娘,那咱们姑娘选谁呢?”木梓与月半意见不同。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屋里争了起来,谁都不服谁。
荼悠趴在桌上,听着她俩的争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姑娘,要我说,还是应下朱世子的吧,去年不也是和朱世子一起的?”木梓说。
她决定不需要再这样继续争执下去。
“去年既然应了朱世子,公平起见,今年自然要应十三殿下才对!”月半又跟她意见不合了。
荼悠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郁闷地把脸埋在了臂弯里。
她本来都想好了,日后同长孙信不要再有过多的接触了,谁能想到他居然送了一封邀约信来。
“姑娘若是纠结,那还是答应十三殿下吧。”木梓看出了荼悠的心思,改口说。
“对对,姑娘你看呢?”月半见木梓跟自己居然统一了战线,期待地看着荼悠。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小九九,朱谦是荣国公府的独生子,将来三妻四妾是注定的,然而长孙信却不见得。
他那么多哥哥弟弟,只要不以那个位置为目标,闲散皇子日后封了王爷,去了封地,就算独身一辈子也没人说嘴。
“月半,你去把这封信还给朱谦吧。”荼悠想了想,拿起朱谦的信,交给月半。
月半得了令,欢欢喜喜地接过信,蹦跳着跑出门去。
“或许我可以去同他说清楚。”荼悠拿起长孙信的帖子,看着上面的烫金花纹发呆,“关于我和他只是朋友这件事。”
七夕这天,荼悠少有地穿了银红色裙子,裙边用银线绣着流云纹。
“姑娘穿红色真好看。”月半把最后一朵珠花插好,看着铜镜里的荼悠,忍不住感叹。
荼悠看着镜中的自己,银红色确实是很衬她这个年纪的颜色。
既不浓烈也不沉稳。
突然,她脑中闪过一抹大红色的身影。
不知道桑晚榆过得怎么样了,得找个时间去看看她才好。
“时间不早了,我出门了。”荼悠起身。
“哟,你这是……”
刚走出屋门,卢谨就从院门口走了进来,他打量了一番荼悠,眼中有些许惊艳的神色。
“姑娘要去见十三殿下。”月半快言快语道。
“妹妹大了,这是想嫁人了。”卢谨促狭地笑道。
被他这么一说,荼悠闹了个大红脸,她回头看向月半:“哎呀都是你的馊主意!”
“你也别怪她,挺好看的。”卢谨收了笑。
“我……我走了,你们别跟过来!”荼悠红着脸,提起裙角,一溜烟地跑了。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禁失笑。
“对了,我还要有姑娘安排的任务,要去街上买点儿东西,你们先聊啊。”月半一拍脑门儿说。
她赶忙回去拿了荷包,匆匆出门去了。
“嗯……表公子有什么事儿吗?”木梓感到有些轻微的尴尬。
“就是……过来看看。”卢谨不知怎么的有些结巴。
“反正今天是七夕,表公子若是没什么事,不如……一起去逛逛?”木梓说道。
卢谨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一品春三楼的雅间房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暖黄色的灯光。
荼悠提起裙摆,一步一步踏上楼梯。
“十三殿下。”荼悠推开门,对屋内的人施礼。
长孙信原本站在窗边,见荼悠来了,便转身离开窗户,坐在了桌旁:“坐吧,不用这么拘束。”
“殿下……”荼悠坐在桌边,免不了还是十分拘束。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和长孙信单独出来,还是在这样的场合。
“其实我就是想来谢谢你。”长孙信给荼悠倒了杯茶,轻声说。
荼悠有些诚惶诚恐地接过茶杯,再三感谢,才拿起来抿了一小口。
这可是皇子亲手倒的水啊,拿出去卖大概可以卖不少钱吧……
不知道为何,荼悠突然这样想着。
“其实上次的事,我并没有帮到什么忙。”荼悠叹了口气。
长孙信却是摇头:“并不是上次的事。”
荼悠愣了愣,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是这么久以来,我都要谢谢你。”长孙信说。
他唇边带着笑,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眼里,如同星星点缀在黑色的天空中一般,闪烁着令人着迷的光。
“其实我一直以来也都没帮上什么忙,倒是殿下总在帮我忙。”荼悠垂下眸子,笑得有些无奈。
“你记得澄元十七年,荣国公府的那次宴会吗?”长孙信突然问道。
荼悠思索了半晌,最终还是缓缓摇头。
她不过是记得原本的荼悠记得的事情,原本的荼悠忘了的事情,她自然不可能记得。
“这一直以来都是我的秘密,全天下可能只有我和阿谦记得,但是却多了另一个人记得。”长孙信丝毫没有在乎荼悠是否记得,他继续说,“她就是罗子喻。”
“罗姑娘?”荼悠惊讶。
“那天她后来对你喊的那番话我听见了,我看你后来的反应,想着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所以今天还想喊你出来,赔礼道歉。”长孙信说。
他从一旁拿起大概只有一小盒香膏那么大的盒子,递给了荼悠。
荼悠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她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用和田玉雕成的小鸟,十分精致可爱。
“哇,这个眼睛是怎么雕的!”荼悠看着这只有拇指大的玉小鸟,蓝绿色的眼睛十分喜人。
“其实是天然的瑕疵,正巧能做这样一只小鸟。”长孙信解释说。
荼悠万分欣喜地把小鸟放回盒子中,然后默默推到了长孙信面前。
“你不喜欢吗?”长孙信愣愣地看着盒子,疑惑地问。
荼悠摇头说:“不是,但是这东西太贵重了,这样恰到好处的瑕疵,比一块无暇的整玉还要难得太多了。”
“既然送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了,你若还我,那我也只好扔掉。”长孙信起身,拿起盒子作势要扔出窗口。
荼悠心里一咯噔,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做,赶忙上前,从长孙信手中抢过盒子。
“我……我很喜欢,我收下了。”她到底是舍不得这个玉小鸟。
她拿着盒子,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直到头顶上传来长孙信的轻笑声,她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
“你耍我!”她有些恼羞成怒,脸瞬间红了起来。
“没有,我方才是真的打算丢掉的。”长孙信坐回了桌边,感到心情愉悦。
荼悠慢腾腾地挪了回去,坐在长孙信对面,端着茶杯郁闷地喝着茶。
“你既然收了我的赔礼,不如就听听我的故事?”长孙信说。
荼悠眼神闪烁了两下,还是点了头。
那玉小鸟贵重,她也算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听听反正也不打紧。
“我刚出生不久就被带离了皇宫,八岁那年,我求了荣国公月余,他才松口让我跟着偷偷回京。”长孙信转着手中的茶杯,盯着水面陷入回忆。
那年回京,他其实更想回去看看母妃,然而却始终找不到能进宫的机会。
他是被皇帝送走的,当初那句“非诏不得回京”,至今都在他脑海里回荡。
荣国公不愿跟皇帝做对,但荣国公夫人深刻地知道,一个小孩子,从小被带离母亲身边,是有多痛苦。
最终他还是跟着回京了,只不过是以朱谦的小书童的身份。
“我那时候胆小懦弱,虽然书童确实可以随着阿谦出席,但是我从没见到那么多穿金戴银的人,有大人也有小孩,我害怕被他们发现,于是只躲在后院里不愿出来。”长孙信说到这儿,突然笑了出来,似乎是在嘲笑自己以前的懦弱。
“殿下原来也有这么胆小的时候。”荼悠忍不住感叹。
长孙信点头说:“对啊,我当时躲在假山后,阿谦害怕我饿了,便替我去找吃的,也就是这时候,付文彬那小子发现了我,他以为我是贼。”
“当时阿谦还没回来,我小时候又瘦又小,打不过他,便只能蜷缩在地上被他打。”他说,“直到后来,有个姑娘来救了我。”
“她说,喏,站起来,就算……”
“就算你是一只小蚂蚁,你也要让对方知道,你咬人也是会疼的。”荼悠不知怎么的,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他的话。
两人都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向对方。
“你知道这句话?”长孙信脸上是怎么也压不住的惊异。
“这是我娘教我的,我小时候也常被八姐姐欺负……”荼悠眨眨眼,错开了眼神,盯着桌面说。
不知沉默了多久,长孙信突然露出释然的表情,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长舒一口气,多年的心结在这一刻总算是得到了答案。
“客官,你们的菜来咯!”
就在荼悠准备开口追问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小二一手端着一个盘子,吆喝着进了门。
“先吃吧,吃完了等会儿去逛逛,今年七夕比往年有趣多了。”长孙信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