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他们不是石头做的吗?怎的会动?”赵珏不解的问道,不安地伸手去拽她。
为节省体力,温阳又化成宫灯,跳上他的膝盖,说道:“你睡过去已经三四个时辰了,现在应该是白天,所以他们便能活动了。”
“那,我们怎么办?”这么多人,只凭他们怕是敌不过吧?赵珏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没想到温阳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淡然道:“什么也不做,躲在这里休息就好,石人不会弯腰,眼睛看不到我们,就不会发动攻击,等到了夜里,我们再逃走。”
赵珏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我们,还要等多长时间?”
宫灯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满足地躺下,答道:“具体的时间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们已经闹了大概三个时辰,所以我们至少还要再等三个时辰······”
话到最后,她已睡着了,就连内里的灯芯也灭了,现在看起来与寻常的宫灯无异。
因为他,温阳折损了不少修为,还一直保护他没有休息,一定累坏了吧。
赵珏用手指一点点抚着宫灯上绘的女子像,想到了方才的做的梦。
“真像啊。”他不由喃喃道。
梦里被杀掉的女子,宫灯上所绘的女子,还有温阳,三人的样貌好像是一样的,他仔细回忆,愈发确定。
等温阳醒了,把这件事告诉她吧,他心道。
不过,只有他一人醒着,还是有些无聊呢,不知道温阳在他睡着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赵珏托腮,想象温阳一边拖着熟睡的自己,一边躲避石人的骚扰,想必费了很大的劲吧,不然怎会如此生气,这么想着,他愈发歉疚,决定等出去后要好好报答她。
朝这边来的石人似乎又增加不少,脚步声愈来愈大,他微微伏下身子,去数地上脚的个数。
二、四、六、八······一共十八只,也就是说共有九个石人。
九个,好多啊,不过没关系,只要撑到晚上就好了,到了晚上,他们便能离开这里,可这次又要去哪呢?景帝或仁帝的墓吗?那里会不会也有睚眦一样袭击他们的怪物啊。
他还好,受了伤有内丹很快便能恢复,可是温阳却不行,本来就失去了一半的内丹,现在还受了伤。
想到之前惨烈的打斗,不知道下次他们还会不会这么幸运,能够全身而退,他开始为温阳担心了,嘴里不禁轻声唤道:“温阳。”
没有回答,她仍在睡。
得不到回应,赵珏自我安慰地问道:“温阳,你不会有事吧?”
说完,他自己却迷惑了。
若是有事,他只是个凡人,什么都帮不了她;若是平安无事,谁知道他们下次会遇到什么怪物,到时候温阳仍会冒着危险去与那怪物搏斗,到时仍会受伤,甚至······
说来说去,他就是个拖油瓶罢了,可就算是他这个拖油瓶,也希望能帮到她。
“温阳,我会保护你。”赵珏搂紧了怀里的宫灯说道。
自己的伤口既然能恢复,那最起码还是能做一个肉盾的,当然,若是最后遇到了危险的状况,他宁愿温阳收回她的内丹,反正,他现在的命本来就是温阳给的,就算收回去也是应该。
温阳不欠他什么,反倒是他,欠了她许多。
不,现在想这些太消极了,他应该相信温阳,相信自己,相信他们二人互相协助,一定会出去的。
对了,不如想些开心的事吧。
他失踪后,母妃定然六神无主,一定每天抱着阿瑜以泪洗面,一向威严的父皇也会担心他吧,等自己出去后,他们定是一边训斥他的顽劣,一边欣喜若狂。
到那时,他要先沐浴,换上干净的衣衫,行宫里有温泉,温阳也定然喜欢。沐浴后,父皇会大摆宴席庆祝,到时他要把温阳作为救命恩人介绍给父皇和母妃,为她寻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作封地。
啊,不,还是不要那么快就走,宫里也有很多有趣的事,再过不久就是端午,到时会有龙舟大赛,温阳肯定没有见过,不知她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粽子。
到了七夕,要乞巧,呃,妖怪也会需要乞巧吗?赵珏歪着头认真思索了一下。
嗯,温阳这么厉害,应该不需要吧。等到了仲秋,一定要邀她去赏月,还要带上宫里御制的月饼与她一起品尝。
冬天啊,虽然讨厌冷,但是今年我就可以参加围猎了,到时捉一只火狐,给温阳做披肩。啊,差点忘了,还有上元节,到时会有很多花灯,嗯······灯,她可能没兴趣,但是还有烟花,宫里的烟花也是一绝,温阳绝对没有见过,肯定会大吃一惊······
他想到去年宫里那盛大的烟花,仿佛已经看到温阳也置身其中的美好图景,不由得勾起嘴唇傻笑起来。
只有在这时,他才褪去皇家的外衣,像寻常人家里刚交到朋友的七岁孩子。
到时候也要把温阳介绍给大皇兄他们和阿瑜,他们定然也会喜欢她。
“大皇兄他们是谁?阿瑜又是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他浑身僵住了,低头一看,怀里的宫灯已经醒了,正舒展着红色的穗子。
刚才他想的,难道都不小心说出口了吗?
赵珏羞红了脸,慌张道:“你、你什么时候醒的?都听、听到了什么?”
化为宫灯的温阳从他怀里跳下来,坐在地上,戏谑道:“想知道啊?那你须要先回答我的问题才行。”
赵珏羞红了脸,回答道:“大皇兄他们是指大皇兄,二皇兄,四皇弟,阿瑜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排行第五的皇子。”
“哦?那你的大皇兄、二皇兄还有四皇弟和你不是一个母亲喽?他们是谁生的?”温阳穷追不舍。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问题如此感兴趣,赵珏解释道:“大皇兄是萧皇后所出,是大梁的嫡长子,已被封为太子。二皇兄是吴美人所出,两位皇兄皆年长我三岁。至于四皇弟,他是李纯妃所出,比我小一岁。”
温阳听出不同来:“看来你很喜欢大皇兄嘛,为什么?”
没想到她感觉如此敏锐,赵珏一愣,老实承认:“大皇兄文勇双全,对我也很好。”
她嗤笑一声,不屑道:“对你很好?怎么个好法?害你流落在这里,险些丢了性命?”
赵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似是没听懂她的话,待反应过来后,他有些不可置信:“你、你怀疑是?”
随即他便涨红了脸,疯狂摇头,仿佛要将这种想法从脑海里丢出去:“不可能!大皇兄不会害我!原本就是阿瑜闹着要进来看看,大皇兄是担心我们才进来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这么高声说话,急得脖子都红了,温阳却不像他那般着急反驳,一针见血问道:“那他人呢?为什么现在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他辩解道:“我们、我们只是走散了,大皇兄说要探探路,让我们休息一下。”
温阳哼地一声嗤笑:“然后呢?他人呢?其他人呢?”
是啊,其他人呢?赵珏不知道,这也是他一直不想去深入思考的问题。
可若是不回答,温阳定会说出更伤人的话,说出那些,他一直不愿、也不敢去想的猜测。
沉默片刻后,那个倔强的孩子瞪着清澈的眼睛,说道:“是我不好,是我太累了就睡着了,他们大概把我忘了。”
温阳冷笑道:“忘了?真是个好借口,估计他们也是如此跟你的父皇母妃说的吧。”
赵珏煞白了脸,心口那里好像开了个大洞,呼呼的冷风直往里面灌。
温阳一定是错的,毕竟,他们可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啊,不该、也不至于如此。
瞧见他脸色由红转白,温阳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快意,旋即又怪自己多管闲事,反正与她也没什么关系,待出了这里,他们二人马上就会分别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被赵珏所描绘的未来打动了,她也该做出回应才是。
宫灯跳起来,灯顶的凤头戳了戳懊丧垂头的孩子。
“其实,在你说龙舟的时候我就醒了。”她突然岔开话题,回答最开始的问题。
“啊?”赵珏没有反应过来。
现下温阳还是宫灯的姿态,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听出她带笑的声音:“你说的那些都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你,为我考虑那么多。”
这句话还有后半句她不忍说出:可惜,这些美好的愿望,注定无法实现。
意料之外的回应打乱了赵珏的心,方才的震惊猜疑被抛到了一边,他满心羞愤,恨不得时间倒流,捂住过去自己的嘴。
温阳如愿以偿,再一次欣赏到这七岁孩子的变脸工夫,她笑出声,决定再添一把柴:“哈哈哈哈哈,我倒不知,自己的魅力竟如此之大,这才几天,你就舍不得我了,一年四季都想与我待在一起,”
太羞耻了,简直是公开处刑!
但赵珏渐渐摸清了温阳的脾性,自己表现得越是慌张,她就越加得意忘形,是以他决定不理会她,等她笑够了,自然就觉得无趣了。
看到被取笑的孩子装作没听到她的话,正襟危坐的样子,宫灯笑得更大声了,她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声浪大到能掀翻桌子。
正当赵珏忍无可忍之际,一声巨响从东边传来。
笑声戛然而止,宫灯一个翻身立了起来,示意赵珏勿动。
围绕在桌子附近的石人似乎也感知到了外面的异状,石做的面庞看不出感情波动,纷纷望向东边,仿佛所有人约定一般,齐齐向外走去。
这座陵墓里除了他们,应该再没有活物才对,外面的声响究竟是什么?温阳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赵珏已掏出匕首,握在手中,摆出一副随时对战的姿态。
外面的声响愈发大了,再这样等下去对他们不利,必须搞清外面发生了什么。
温阳打定主意,浮起宫灯,说道:“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由身形更小的宫灯去侦察,明显危险性更小,赵珏没有反对,乖巧点了点头,叮嘱道:“小心些。”
温阳应了一声,飞了出去,在空中几下腾挪转移,便不见影子。
赵珏蹲在原地,盯着她离去的方向,默默祈祷。
宫灯灵活地躲开路上遇到的石人,加速向前飞去,快要接近东侧小路时,一块石头朝她砸来!
温阳反应迅速,立即调整飞行方向,避开了石头,背后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她回头看去,方才朝她砸来的不是别的,竟是石人的脑袋!
被撞得四分五裂的石头依稀能辨出是个侍女的模样,正待温阳要转身离去,却听到“喀喀”的声响,来源正是那些碎石,它们在一点点复原,不过须臾之间就恢复原状。
恢复如初的侍女脑袋没有理会宫灯,兀自朝空中飞去,想必是要飞回身体那边。
温阳当机立断,保持距离跟在后面,她也要见一见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
不过,能令石人复原速度如此之快,只怕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