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明德殿内,皇帝高做御座之上。金科殿试前三甲跪在大殿中央,皇帝今日要亲授他们官职。
殿中各部堂大臣亦不住在心内打着算盘。前几个月储位之争已近白热化,立春过后,隶王竟自请离京。
原以为隶王回陌山是以退为进,可不想隶王一去不返,仿佛已自行放弃储位。这使得朝堂诸公一时无所适从。
今日皇帝心情不错,他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矍铄。
“卿等三人学富五车、人品出众,他日定能成为国朝栋梁。”皇帝和颜悦色道。
殿中三个年轻人一齐拱手作揖。
皇帝看了一眼身旁秉笔太监,道:“朕记得,隶部有一郎中之位空缺,便由王卿补上吧!”
三个年轻人中,看起来年纪最的那人,乃是居阳书院傅老先生关门弟子王辰。
此人乃是黎络郡人,刚过双十年纪,据传他出生平凡,却资聪颖。傅老先生外出游历,两人在黎络郡偶遇。得老先生青眼,将其收入门下,悉心教导数年。
去年参加秋闱崭露头角,今年春闱高中会元,又在殿试独占鳌头。此人年纪连中三元,短短数月在整个西宁已是声名鹊起。
皇帝如今点其为隶部郎中,可见对其之欣赏。往届状元能得个员外郎已是高起。更何况这郎中还是隶部实打实的正五品实权官职。
六部之中吏部尤为权重。朝中大官吏的除授都必须经过吏部,除此之外,隶部还掌所有官员年终绩考,这绩考乃是分辩官员优劣之关键,直接决定了官员之黜陟。
三人中,另外两人年纪大些,皆已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乃是殿试榜眼和探花。
高中榜眼者名叫殷思义,乃是启临望族殷氏族人,他与朝中御史大夫殷石均乃是同宗。皇帝给了他一个户部主事之位。
另一人探花乃是南阳郡人,名叫滕辉,得了个礼部主事之位。也算得中规中矩。
三让了官职,跪地谢恩,而后便退去一旁。
隶部这些日子诸事繁多,许多高中进士的学子要安排职位。
隶部尚书李允看向王辰,却见王辰也在看他,他朝王辰和气一笑,别过头去。
这李允乃是个圆滑之人,在这大半年的储位之争中,各部堂重臣或多或少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却还坚持中立。
皇帝端起御案之上的茶盏,呷了口茶,环视殿中诸臣,道:“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众臣踟蹰,礼部尚书段颉心内暗暗叹了口气咬牙出班,道:“启禀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皇帝见段颉出班,便已知他欲奏之事。他一挑眉,道:“哦?爱卿所奏何事?”
段颉此时已整理好了思绪,道:“陛下,微臣执掌礼部已十数年,西宁以礼治下,而下至礼,乃是嫡庶尊卑。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微臣惶惶,夜不能寐。请陛下早做决断,立嫡子为储。”
他一副大义凛然模样。待他奏对完,一群大臣异口同声附和:“微臣附议!”
皇帝看着殿中大臣,不由皱起眉头。却见兵部尚书谢东出班,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太子事关国本,该以贤能为先,若只论嫡庶,西宁危矣!”
皇帝抬手揉着眉心,别有深意瞥了一眼身旁的老太监。那太监会意,一脸焦急之色,疾步上前道:“陛下可是哪里不适?老奴这便去传太医!”
他声音尖细,众臣闻言皆有些惶恐的看向皇帝,却见皇帝皱眉作痛苦状,心中更是不安,似乎最近皇帝身体总是有恙……
皇帝摆手,摇摇晃晃起身,有奈公公忙上前扶着皇帝胳膊。
皇帝回头,看着殿中大臣道:“今日便到这儿,散了吧!”
众臣只得跪拜山呼。
皇帝出了明德殿便上了御辇直直往芙蓉苑而去。
到了芙蓉苑,皇帝坐在御辇之上,远远便见花园中,越贵妃翩然起舞,她一身彩衣,翻飞旋转,美得不可方物。
皇帝痴痴看着,抬辇的太监把御辇停在花园边上。有奈公公扶着皇帝下了辇,皇帝依然看着越贵妃眼中再无他物。
越贵妃见皇帝,却未停止,直到一舞毕才飘飘然半跪在皇帝膝前,娇声细语道:“臣妾拜见陛下!”
皇帝目不转睛看着越贵妃,弯腰伸手将其揽入怀中,感慨道:“朕何德何能,能得爱妃相伴?”
越贵妃娇俏一笑,道:“陛下折煞臣妾了,陛下仁德、坐拥四海,臣妾有幸能伴陛下左右,乃是臣妾三生有幸!”
皇帝哈哈一笑,再不多言,拉了贵妃的手,便往主殿行去。
殿中之人见帝妃二人进来,除了那名叫春妮的大宫女,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陛下今日怎的这时候就下朝了?”皇帝揽着贵妃在榻坐下,贵妃皱眉问道。
皇帝叹了口气,摩挲着贵妃的手,亦皱眉道:“那群大臣,每日吵着要立太子,两群人吵起来便没完,实在心烦得很,朕干脆装着头疼躲到爱妃这来了?”
贵妃轻笑着,眼里精光一闪而过,道:“陛下龙体康健、春秋正盛,那群大臣也是太过心急,看他们把陛下逼成什么样了?臣妾这芙蓉苑倒成了陛下的避难之所了……”
贵妃着,有些幽怨的抬头看着皇帝。皇帝低头,看着贵妃诱饶红唇,情不自禁靠近,吻了上去。
一吻罢,贵妃脸颊通红,娇嗔道:“陛下惯会欺负臣妾!”
皇帝又将贵妃紧紧抱在怀中,他下巴蹭着贵妃丝滑的头发,叹道:“那朝中政事真是让人乏味,还是爱妃的芙蓉苑好,入了芙蓉苑,朕才真真觉得,朕乃是皇帝。”
越贵妃皱眉,道:“若陛下不愿处理政事,不如便遂了那些大臣的愿,立个太子。这样陛下便可把政事交给太子,您便可日日与臣妾相伴,岂不是好?”
皇帝闻言,皱眉沉思,半晌疑惑道:“可前些日子爱妃不是,大可让他们相争,朕作壁上观即可?”
越贵妃一脸心疼看着皇帝,道:“臣妾本来想,陛下春秋鼎盛,那些大臣便日日忙着要立太子,看着可恶得很,便让他们相争,咱们只管看戏。
“可臣妾今日才知,他们竟逼得陛下如此苦恼,且……臣妾也想日日相伴陛下左右……”
皇帝听着贵妃话,只觉得浑身舒服,根本不去想什么逻辑合不合理,他只把注意力都放在最后一句“臣妾想日日相伴陛下左右”上,忍不住低头又亲了贵妃脸颊一口,哈哈笑了起来。
贵妃羞赧的低下头,皇帝揽着贵妃的腰,坏坏道:“原来贵妃存了这私心。”
越贵妃似是无地自容,只往皇帝怀里钻,皇帝却是怅然道:“可立谁作太子好呢?”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贵妃一句话,便已令他改变了心意,他苦恼的由立不立太子,变成了立谁做太子……
身居皇位,他已没鳞王该有的警觉,他仿佛就是一提线木偶,落入温柔乡中,任他心爱之人随意摆布。
贵妃抬眸看着窗外繁花,眸光有一瞬间的阴鸷。待她回头,脸上已尽是似水柔情。
她娇笑道:“不如便立四皇子作太子?四皇子是嫡子,不是就该他做太子吗?至于隶王,他既然贤明,陛下立了太子,命他回京尽力辅佐四皇子不就好了吗?”
皇帝眼中浮起一抹挣扎之色,贵妃察觉,凑进皇帝怀里,献上香吻。
皇帝眼中挣扎之色消散。取而代之是满眼对贵妃的迷恋。吻罢,贵妃羞赧底下了头,皇帝喃喃道:“爱妃之命,无有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