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云生,我忘了问你,昨晚你跟无名喝酒都聊了些什么?”
“聊、聊地、聊民间奇闻、聊山精鬼怪,聊这多年不见的际遇和往事,故人相见,自是什么都聊。”
“是吗?不是男人与男人之间,最喜欢聊的就是女人和名利。那这两样,你们有没有聊呢?”
“这两样,俗人之聊法。”
“啧啧啧,我等生于俗世间,吃五谷杂粮,享七情六欲,可不都是俗人一个吗?凭我对无名的观察,我就不信他喝多了,不在你耳边念叨念叨吕先生。”
“柒丫头,你若是真想知道,为何不自己去问他?”
“我倒是想啊!我还想问你,你喝完酒回客舍,那无名去哪里了?”
“谁知道呢?他生性自在,不受拘束,或许又担着他的行头,在这汴州城的某处摆摊看相了吧。”
……
柒夜与梦云生边边走在北市与东市的交界一带,如今已快接近那条窄弄堂里,远远地就看到窄弄堂最里头处熙熙攘攘地围聚了不少人。现在正是五婶婶花生糕铺开门迎客的时辰,柒夜并不感到奇怪。然后等他们走进了些是,听见其中传来一些争吵声。她的心突然跳得直快,赶紧加快了脚步。
五婶婶花生糕铺前狼藉一片,案板被推到在地,地上撒着一层白白的面粉,还有那原本最令人珍视的花生糕也扔弃在地上,被踩了个稀碎。
“五婶婶,发生什么事情了?”
柒夜拨开吵嚷的人群,看到五婶婶和同店里的伙计正收拾着一牵五婶婶抬起头,眼眶微红,失魂落魄地捂着胸口,脚下晃荡地险些要站不稳。
柒夜见状,忙将她扶住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并到了一杯茶水给她。伙计站出来驱赶走了那些看热闹的路人,又回来继续收拾东西。
五婶婶喝下那杯茶水,大喘了几口气,脸色明显好转了起来。
“五婶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柒夜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脊,“怎么不见吕先生?”
五婶婶放下茶杯,叹着气正要话,却听见门口又传来一声叫嚷。
“那做花生糕的王八羔子呢?给我滚出来!”
坐在椅子上的人一震,柒夜向外望去,见到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携着三个六七岁的孩出现在门口。那三个孩皆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看起来十分虚弱无力。
刚刚散去的人群又重新聚拢起来。柒夜心中了然,看来这个家伙就是刚才砸店的那个人了。五婶婶颤颤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柒夜扶着她走上前去。
“大伙都快来看看!”那个男人不怕事大地招揽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观,直指着店铺招牌怒骂道,“就是这家黑心店的花生糕,害得我三个娃娃上吐下泻,被活活折腾成这个样子!我来就是要讨个法,不然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这黑心店砸透!”
男人拽着离他最近的那个孩子胳膊,故意示近于众人前。孩子许是被他拽疼了,“哇”地大哭起来,显得更加可怜。众人皆指着五婶婶的糕点店议论起来。
五婶婶似是被气得不轻,浑身战栗起来。
店里的伙计率先跳出来,对着那男壤:“你凭什么这三个娃娃是吃了我们家的花生糕才成这个样子的?买我们家花生糕的人何止你一个?怎么其他人都没事?你这是纯属污蔑,故意来捣乱的!”
“我污蔑?我捣乱?”
男壬大眼珠,嗓门更加大声,“好啊!你们黑心店敢做不敢认了是不是?大家伙都来评评理!我这既当爹又当娘的把这三个拉扯大,家伙们贪嘴想吃花生糕,我辛辛苦苦省下钱就够买三块。原本是个欢欢喜喜的事,可谁知道那做糕的王鞍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把我的娃娃们害成这个样子!这就是个黑心店!”
亏这个男人如同长舌妇一般絮絮叨叨对着众人讲了一推,又挥舞起双手极为亢奋地想掀起百姓的愤怒。
“你,你胡!”五婶婶向前迈出一步,伸出颤抖地手指指着男人,“我这店做糕一向都是敞开门户,让客人们看个明明白白,知道店的花生糕从来不偷工减料,更别添加其他什么东西。”
围观的众人听到立马有茹头认同,民意一下子又站到了五婶婶这边。
伙计也道:“来捣乱的,我们老板娘心善,不与你计较这砸店之事。但你若再赖着不走,我们可就要报官了!”
“报官?”那男人本有些心虚之意,但听到“报官”两个字时,不知怎么的又来了劲儿,撸起袖子,赶着那三个孩子上前几步。
“黑心店,王鞍!我怕你啊!”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报官就报官!看看官府来是帮我还是帮你这黑心店?我今日必须要个法!”
伙计遇上这地痞流氓,可真是有理也不清。他败下阵来,一脸焦急地看向五婶婶。五婶婶早就被男人气得胸口闷疼,倒在椅子上直喘气。柒夜边扶着她的背脊边细细擦去她额头上的冷汗。
“你刚才你买了三块花生糕,你这三个孩子一人吃了一块?”
男人见自己占了上风颇有些得意起来,忽然听到店里走出来一个斯斯文文的青衣男子,摇着折扇从容不迫地问他。
“是啊,那不然呢?”男人稍愣,又粗着脖子道,“三个娃娃,我这做爹的当然是要公平对待。”
“那可就有意思了。”梦云生往前走来,嘴角含着一丝笑容,“谁都知道,这五婶婶的糕点铺有规矩,每人每日限购两块花生糕,卖完即止。你那多出来的一块花生糕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被他问得愣住,神情僵在脸上,抓抓头顶,“哦!那我可能记错了。我是买了两块,分给了我这三个娃娃吃。哎呀,管他娘的三块还是两块,反正就是吃了这黑心店的东西,我娃娃才上吐下泻的!”
“为人父母者,最重视的就是子女的健康和平安。”
男人又见到另一位负剑的青衣女子从店里走出来,眉目间有一股跟那位青衣男子一样的气势,“你也娃娃们上吐下泻的,为何不第一时间带他们上医馆找大夫,反而来这里闹事?若是耽搁了娃娃们看病,你这做爹爹的不会良心不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