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絮呵呵的笑了一声，盯着棋盘，“好好下棋吧！三心二意的，可是会输得很惨的。”

她也不想这样的，傅长机忙的事，但凡是能说得出口的，她绝对不会藏着掖着。可傅长机忙的事，哪是能说得出口的？就更别说能让新宁帮忙了。

她总不能面不改色的说，傅长机自从认识到了回影灯的好处之后，就沉迷于往里面存记忆了吧？而且存的还是那种记忆。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坚决不给傅长机回影灯，可耐不住他软磨硬泡的，她就给了。反正她不看就行了。

她虽然也批判过傅长机，“你能不能存点正常点的？”

可傅长机还直接委屈了，“织絮，让你存你又不存，我现在魔力这么弱。要存一个完整的影像，要花好多时间。你明明片刻就能完成我心愿的，你都不愿意，还不让我自己完成吗？”

只要一说到傅长机的魔力，织絮就不好再继续追究了，怕傅长机自卑了。虽然他从来没有表现过他在意，可她知道，他不可能不在意的。那可是几万年的修为啊！

织絮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管他呢！他要存就让他存。反正她又不看。

刚开始的时候，傅长机还会拿出他的杰作让织絮欣赏。可后来被织絮几顿酷刑伺候之后，傅长机就安分了。他虽然存，但也没有强迫织絮看了。

新宁点了点头，“好，知道姐姐厉害。”

新宁应着，就专心的下棋了。

静静的下了一会儿棋，织絮突然轻声叫到，“新宁。”

新宁抬眸望着织絮，“怎么了？”

“你在人界，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的吧？”织絮盯着棋盘，并没有看新宁。

新宁笑了笑，“算是吧！这都全亏了姐姐。以前我还是一个乞丐的时候，一顿饱饭就已经是奢侈了，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想到，我有一天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织絮干笑了一声，“我问你，不是想让你感激我。”

新宁点了点头，微微笑到，“嗯！我知道，姐姐不是那种想让人感激的人。”

织絮依旧是盯着棋盘，没有看新宁，“我是想问，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孤身一人？撇开你的成就不说，你年轻的时候，玉树临风的，喜欢你的女孩子应该是很多的。可你怎么都没成亲呢？”织絮早就纳闷了，只是一直没有问出来。

新宁拈着棋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把棋子落在了棋盘上，“是挺多的。”

不过织絮也没有注意到新宁的异常，她一边下棋，一边继续问到，“既然很多，那你怎么没有成亲？是没有遇到你喜欢的人？”

织絮问完，就抬头看着新宁，等着新宁回答。

新宁低头，十分认真的盯着棋盘，他把棋子落在棋盘上之后，才语气淡淡的说到，“遇到了。”

他的回答看起来很漫不经心，好像他根本不在意一样，“只不过，她不喜欢我而已。”

新宁说完，就抬起头看着织絮，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看了织絮，很快就垂眸盯着棋盘了。好像他此时的注意力只在下棋上。

织絮看新宁回答得漫不经心的，也没有很吃惊。毕竟新宁也说过了，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一切都已经淡了。淡了就是什么都不在意了吧！

看他这样子，好像是真的把一切都看淡了。就算他谈着曾经喜欢的人，也是那么淡然，好像完全比不上眼前的这盘棋。

织絮垂下了眸子，继续下棋，“你就是因为她，才这么多年一直不成亲的？”

新宁点头，依旧是很认真的盯着棋盘，“嗯！”

织絮有点为新宁感到不值，“你说你傻不傻？她不喜欢你，你就这么多年不成亲？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让自己孤独终老？你看你，现在老了，连个陪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没有。”她看了都觉得可怜。

人界那些像新宁这个年纪的人，早就是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了。人族一生苦短，又有多少人能是跟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的？

新宁抬眸，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他眼中的光线很柔和，“我这人啊！认定了，就是一辈子了。那人入了我的眼，从此，便无人能再入我眼。”

新宁说完，低头盯着棋盘，语气淡淡的，“我只不过，不想将就而已。”

“你这样做，值得吗？她又知道吗？”织絮有点恨铁不成钢。

新宁的语气还是那么语重心长，“有什么值不值得的？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愿意的，她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不想违背我的本心。”

织絮觉得心里有点堵，真是个傻子。怎么她身边的人，都是些傻子。傅长机傻，离凝傻，现在连新宁也傻。

也不知道那女子是何方神圣，她还真想去会会。不过，那女子现在估计也已经是个老太婆了吧！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早知道，她这个弟弟这么傻，当初她就应该花点心思。帮他把亲事操办了。那样的话，至少之后的五十年，他过得不会孤苦无依的。能看到他儿孙满堂，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愧疚。

新宁现在，除了她跟傅长机，感觉连个真正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真的是印证了人界的那句话，高处不胜寒。

“姐姐，该你了。”

新宁淡淡的声音传入织絮的耳中。

织絮回过神来，瞥了一眼棋盘，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下成这么一盘散沙的局面了。跟新宁下棋，还真是不能三心二意的。

她叹了口气，“算了，不下了。”

织絮说完，就盯着新宁，笑到，“你说你，这么好，那女子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新宁笑得一脸尴尬，“姐姐，这人各有所爱，她不喜欢我，也正常吧！”

织絮摇了摇头，“不正常。”

她离开了五十年，人界已经形成了大大小小的上百个派别。实力最强的有五派，而新宁就是这五派之首。

他在人界的地位，可是连各国皇帝都要来巴结讨好的。想要接近他的女子，那可以说是数不胜数。如果排起队来，甚至要比她当初招徒弟时的队伍还要长。

怎么可能会有他喜欢，而不喜欢他的女子？那女子，心气是有多高？居然敢嫌弃如此优秀的新宁。

织絮突然对这个女子生出了好奇之心。

织絮说完，接着摇了摇头，她一边摇头，一边感叹，“太不正常了。”

织絮顿了一下，笑得更加甜美了，“新宁。”

新宁身子往后缩了缩，有点惶恐的应到，“怎么了？”

织絮依旧保持着和蔼的笑容，“那女子，现在还活着吗？”

新宁停顿了一下，才回答，“还活着……吧！”

织絮一听，眉头皱上了，“还活着……吧！是什么意思，她还活着没有，你不知道？”

新宁尴尬的笑了笑，“姐姐，你是想干什么？”

织絮看出了新宁有点为难，“你到现在了，都还是放不下她？”要是放不下，她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了。虽然她真的很好奇，可也不能揭人伤疤。

新宁赶紧摇头，“不是，这么多年了，早就淡了。不管是什么，都早就已经放下了。”

织絮确定了新宁已经不那么在意了，就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她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新宁犹豫了一下，才回到，“活着。”

织絮笑眯眯的，“那好，你带我去看看吧！我倒要看看，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新宁的笑容很为难，“这就不用了吧！有什么好看的？”

织絮身影一闪，就到了新宁身后，她手搭在新宁肩上，“好弟弟，就带姐姐去看看吧！你不用担心她会发现我们，我带你隐身，不会被发现的。”

新宁赶紧摇头，“不行。”

织絮的脸顿时阴沉了，“为什么不行？”

新宁扭头看着织絮，笑得很尴尬，“我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织絮眯着眸子盯着新宁，“新宁，你当我傻呢？你都知道她还活着，你会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我真不知道。我说她还活着，是说她还活在我的心里。”新宁说着，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他扭回头，又低头盯着面前的棋盘，“而且，就算我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也并不想去看她。我想把她年轻时候的样子留在我心中。我怕，我若是见了她，会失望。”

织絮身影一闪，就坐回了刚才的石凳上，“那算了。”既然新宁不愿意，那就算了。确实，若是新宁看见了变成老太婆的那女子，说不定会觉得，这么多年来的坚持，都不值得了。

能留一份曾经的美好，何尝不好？

新宁指了指棋盘，“姐姐，我们继续下棋？”

织絮手一挥，棋盘上的棋子就不见了，“你先。”

“好。”新宁应着，就伸手去拿棋子了。

织絮冷不伶仃的来了一句，“我觉得，那女子肯定是眼瞎了，才会看不上你。”

织絮这话一出，吓得新宁手里的棋子啪的一声掉在了棋盘上。

织絮把目光投向了那颗棋子。

新宁赶紧把棋子捡了起来，还感叹道，“这人老了，不中用了。连颗棋子都拿不住了。”

新宁一边感叹，还一边颤巍巍的把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织絮盯着那颗新宁落下的棋子，心里觉得纳闷。之前新宁也是这么老弱病残的吗？难道是她之前没有注意？

“姐姐，到你了。”

新宁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织絮的思绪。

织絮这才回过神来，伸手去拿棋子了。

他们一边下棋，新宁一边慢悠悠的说到，“姐姐，你刚才说得不对。”

“什么不对？”她刚才说了那么多。

“你说她眼瞎了，不对。”新宁的语气十分肯定。

织絮都忘了刚才她说过这话了，不过看新宁这样，很维护那个女子啊！连说她坏话都不允许了。

先前还说淡了，结果现在还在维护那个女子。那她就要抬杠，“怎么不对了？我觉得很对。”

新宁反驳，“我刚才都说了，这人各有所爱，她不喜欢我很正常，不能说她眼瞎了。”

既然新宁这么较真，织絮就跟他较上劲了，“我觉得不正常，她不喜欢你，就是眼瞎了。”

“那姐姐，你喜欢我吗？”

新宁突然抬眸看着织絮，他停顿了一下，补充到，“不是现在，而是我年轻的时候。”

织絮被新宁问得一愣，紧接着她就笑到，“我当然喜欢你了，不管是你年轻的时候，还是现在，我都喜欢你。你可是我的好弟弟。”

新宁盯着织絮，“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是你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那就不喜欢。”织絮回答得很干脆，这她可分得很清楚。

新宁笑了笑，“这不就对了，你不是就不喜欢我？所以，我说你刚才说的话不对。”

织絮一下子愣住了，她愣了一会儿，就说到，“好啊！臭小子，都知道算计你姐姐了。为了不让我说那个女子的坏话，你居然连我也算计。”

她现在如果不承认她的话错了，那她不就是在骂她自己眼瞎了？

新宁若无其事的，“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织絮气呼呼的，“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新宁反问得一本正经。

织絮直接不说话了。好了，算她输了。不过，她还是很好奇，那女子到底是谁。居然能让新宁这么个人孤独终老。还不让她说坏话。

见织絮不说话了，新宁指了指棋盘，“姐姐，那还下棋吗？”

“下，怎么不下？”织絮说着，就气势汹汹的一子落在棋盘上，“啪”的一声，“我要把你杀得片甲不留。”

“谁杀谁，还不一定呢！”新宁也气势不减，“啪”的一声脆响，落下了一颗棋子。

织絮下着棋，突然勾了勾嘴角。这新宁，虽然是老了，但反而有些像个小孩子了。在有些事上还挺较真。

真是应证了她听过的那个说法，这人界的人，老了反而像孩子了。

只不过，她是体会不到这种心情的。她不会老。人族各个年龄的心境变化，应该是跟他们短暂的寿命有关的。

人族只能活短短数十年，最多上百年。他们感慨最多的，就是光阴易逝。

不像她，就像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一样。

下了一会儿棋，石桌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他欠身行礼，十分恭敬，“参见织姬大人，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