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医院检验科的渠道，虞颂联系到一家提供基因检测服务的公司。虞颂的直觉没有错，当实验员听完虞颂提供的家族史后，同样对基因致病表示出高度怀疑。

“虞小姐，与阿尔茨海默症相关基因有几百个，这几百个基因的检测费用在5000元左右，我建议你干脆做个老年神经系统疾病的全基因筛查，也就多出3000而已。”

像阿尔兹海默症这种多个基因控制的疾病，就算查到几个高危基因位点，只能说明发病的几率比普通人高一些而已。而且，即使不携带痴呆基因，年纪大了还是有患痴呆的可能。何况此病不可防，不可控，怎么听都觉得是个纯浪费钱的项目。

“就做全筛查。”虞颂也想不通自己为何要这么执着，仅仅为了求个明白？为了证实确实有这个家族致病基因的存在？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大概就是这样的心境吧。

由于没有吝惜3000元的检测差价，虞颂的人生轨迹就此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原来亚马逊河流域的蝴蝶扇动翅膀，真的能引起德克萨斯州的龙卷风。

微信界面跳出一条讯息：“虞颂小姐，我是鹿见林深影业的张佳，再次感谢您惠赐作品版权，这个月同名剧本预计能完成一半，已经在着手准备电视剧立项申报的材料。如果可以，烦请您跟书粉宣传一下，不知是否方便？”

虞颂售出的是影视版权，不参与剧本的二次创作，但合同里特别备注过“有义务配合剧方宣传”，虞颂的理解是，可能怕原作者会因为不满选角或制作团队等问题，煽动书粉攻击剧方吧。

“嗯，晚上我到书城上公告一下，对了，你们的男女主角是谁？”

“暂定元殊、江熙沅”，张佳不放心地叮嘱道，“只是暂定，不到官宣谁也不说不准，公告上不要提。”

元殊？好像还不错哎，虞颂嘴角微微上扬，“知道了。”

“等开机了请您探班。”

“好。”

“还有，昨天财务已经把版权费打过去了，您查收。”

“嗯，我已经看到银行提醒短信。”

“收到就好，合作愉快，再联系”，年岁上张佳比虞颂大了不少，根本用不着“您”来“您”去，但职业习惯所致，他总是一派刻板又礼数周全的作风。

话题结束后，虞颂对手机界面翻来覆去拨了几遍，居然是元殊。

有一点她没弄明白，为什么谈签约那次元殊也会出现，难道说他很喜欢这部小说？很想演这个角色？不对，如果他很喜欢这部小说，看见原作者又怎么会一言不发呢，虞颂实在想不明白，管他呢，等以后有机会问问张佳。

虞颂站在医院走廊里，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淡定地等到晚上，几乎立刻登录书城的账号，写道：今天“过年”——我的纸片人可能要出真人版啦，请大家一起关注官方消息！快去快去！

虞颂破天荒地加入书粉讨论组，但凡有点人气的书，讨论组都会有书粉留言讨论如何选角，从前虞颂不会特别关心大家pick谁的脸作为男主，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可是现在她真的很想弄清楚她的书粉们在想些什么，如果将来，官宣男主是元殊，她们会不会失望呀？

“虞颂，你在干嘛？”

护士看见虞颂站在走廊里，过来汇报，巡房后凡有异常结果都是要汇报的：“13床今天白班解便4次，21床白天到现在尿才400ml，27床血压有点高，141/90mmHg，复测138/85mmHG。”

这就是医院工作中日复一日的标准流程。

明知道医生不会有什么处置，护士还是要一板一眼地汇报。

明知道护士不指望自己有什么回答，虞颂还是要说“知道了，再观察。”

人，小的时候活在童话世界里，随时能看到鲸在天上飞、鸟在海里游，等到跨入少年时期，在现实中疼哭，回梦里撒欢，及至青年来临，大多数人回归真实粗砺的生活，不再做梦。因为明白了一个道理，梦中的欢乐终究无法安慰现实的疼。

医生这个职业如此冰冷，在医院这个地方，一切美好的想象都无处安放，到处是清醒的成年人，无论是躺在病床上的，还是站在病床边的。虞颂早该长大了，但她总是割舍不掉自己天花乱坠的幻想，白天，她是新来的小虞医生，不值夜班的晚上，她是在书城里撒糖织梦的作者大大。写小说的医生？有点魔幻，不是么？

“最近你书里的糖越来越不甜了”，这是一起码字的小伙伴给虞颂的新开坑的评价，为了疏解作者们的无聊，责任编辑有时会给写手们互相介绍伙伴。跟虞颂处得最好的写手小伙伴叫小榭朝南，是个写耽美的00后。虞颂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心智发育不健全，她好像一直都跟小朋友玩得来。

“因为我开始相亲了。”

“我都差点忘了，你已经这种年纪了，大姐。”

“[噎到的表情]，你这样让我很没有话接。”

“诶，不是，既然你谈恋爱了，不是应该写得更甜更带劲么？男女主角，天雷勾地火，一路激吻，滚上床单”

“我的相亲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谈恋爱，通常模式如下：1.两边媒人碰头，一个说‘我这儿有谁谁谁家的姑娘’，一个说‘我这儿有谁谁谁家的小伙’，2.合计一下年纪、工作、家庭收入、父母背景，撮合见面；3.在两边父母及媒人的陪同下，男女双方到场……”

“我去！不想听了！这种见面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僵尸见面会’，见面、说话都不用带表情的那种，两边父母在场，还有神特么尴尬的媒人这种角色，就算是我这种话痨去，估计也放不出一个屁来。”

“所以，……你知道这糖为啥不甜了。”

“嗯，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