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里各种活动大大小小的挺多，也是在虞颂入职没多久的某天，张佳居然问虞颂要不要试试走红毯。

虽说肯定不是什么大型活动，但是虞颂还是不放心：“这也太羞耻了吧，冒充小明星哎，万一有人问这是谁……”

“主办方这次是按头人报销化妆费和服装费，一个人五千，张佳只带了8个人，但是给林深的标准是10人以内。”

虞颂吃了一惊：“一人五千？”

张佳说：“对啊，你就上去走走，钱咱们一人一半。”

“我自己随便化个妆，上去走两步，然后咱俩一人赚两千五？”虞颂大跌眼镜，这娱乐圈搞钱的机会也太多了吧，大有大搞小有小搞，张佳职位算不上多高，但干这行很久，认识的人多，消息渠道也多，这种机会只要自己够机灵、会张罗也能赚点小钱，就算日后被发现也没什么大问题，虽然这个做法委实可耻了点。

张佳连声说，“就是这样，走两分钟就把钱挣了，这事你还要考虑？自信点儿嘛，虞颂，其实你脸盘子还不赖，冒充个18线小演员够够的。”

虞颂迟疑地问：”走完红毯要不要两分钟？站红毯上没人看，很尴尬，如果有人看，我害怕呀”。

“你先考虑一下吧，明天答复我也行，红毯活动在后天。”

彼时，虞颂真的在片场体验起跟组编剧的生活，不管哪个行业，入职的承诺条件果然是要打折扣的，本来张佳说把虞颂签在鹿见林深的编剧工作室里，结果事到临头，变成挂靠在林深旗下的演员工作室。

元殊刚红起来，公司为了笼络他，形式上给他组建了工作室，正好有空缺，就把虞颂填进去。这让虞颂一度怀疑，往后，她这个编剧的工作会不会最终沦为助理、场务之类。张佳安慰她说，你就当出来做兼职好了，9月份你一样可以回学校读书，只要你能按时交稿，工作室一样会发你工资。

虞颂想了想，原本读博也不是出于自愿，为了去美国那件事才不得不读。既然如此，不如趁着读博这几年，好好想想自己真正想干什么。

娱乐圈的世界真是别有洞天。

虞颂自问只是个小编剧，但是一些小演员送小礼物笼络人心的时候常常会捎带她一份。起初虞颂拿了人家的礼物还有点儿局促不安，想着拿人手短，须得找机会把人情还回去，但后来她发现这种事实在太普遍了，真想还，还到天荒地老她也还不完。

想想真可怜，底层的人想向上爬，又担心自己上位的时候被人使绊子，连她这种小编剧都要兼顾到。难怪张佳说如果没金主没靠山，自家兜里又没钱，光请客吃饭这一步就寸步难行。好像不管什么咖位，撒钱都跟玩儿似的，收工以后心思全在请客吃饭上。虞颂特别庆幸自己不用做演员这个职业，否则亲爹那点家底真不够败的。而且出名这事也没个定数，都不知道打点请客投进去的那些钱啥时候有回报，怪不得有人说做演员是高风险职业，可不，这投资风险是真的很高啊。

虞颂正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剧里演哑女的小姑娘就过来说：“虞颂姐，晚上我们几个约了聚餐，您跟我们一起吧。”

虞颂回复这种事已经没有刚来时那样局促不安了，随便找点借口拒了，反正人家也不是因为看重她才请她的，顺水推舟罢了。

小助理加州见虞颂想也不想就拒了，忍不住说：“干嘛不去，人家家底厚着呢，一出道就买流量买粉，虽然这戏里她只演了个小角色，我听说她花钱雇水军炒话题已经花了这个数”，加州伸出五个手指。

虞颂扁了扁嘴，表示无法理解。

加州继续感叹道：“有钱真好，有钱投资自家人入行真好，说不准一夜之间财富指数翻好几倍。”

后来那个红毯，虞颂还是去了，因为下午张佳出现在片场，来找元殊递本子，元殊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戏，大部分的剧本根本就递不到他的面前，不知道哪家托了张佳的关系，想直接把本子递到元殊本人那里，试试运气。

至于元殊看不看，张佳其实也没报多大指望。在这个圈子里人情都是有来有往的，递本子这事他亲自来了，这份人情就算做到位了，以后托对方办事好商量。

张佳交完本儿，还在劝虞颂：“你到底去不去，磨磨唧唧，我跟你说这是好事，这种事我要一说，手底下一票的宣传、策划争着要去呢，我是看你刚来公司，给你尝个新鲜。”

元殊坐在边上补妆，听见他们说话，插口道：“你让虞颂去走红毯？”

虞颂囧了囧，元殊这种带有否定语气的问话实在太明显了，她走红毯听起来特别凑合是吧？琢磨着元殊话里的意思，耳朵就跟着红了。

张佳抱怨道，“这次我带了八个人，一共才拿到4万块，你知道为了借到江熙沅那件礼服，公关部花了多少钱么？”张佳伸出一只手，“这钱公司又不会全报，我可不得多找几个冲账。”早先虞颂听张佳的意思像是捞外快，现在又说得跟一心为公似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虞颂就白借给你？你拿钱回去冲账，人家白给你打工？起码也要拿一半。”

张佳看虞颂了两眼，又仔细打量了元殊，啧啧两声：“这你甭操心，我俩都谈好了，就是五五开！”

片场的化妆工具一应俱全，虞颂这种冒牌艺人自然只能自己动手扮上，张佳在周围转转，等虞颂化好妆。

加州帮着虞颂弄头发，笑嘻嘻地说：“张哥人还挺好的哈。”

走红毯这事虞颂按捺不住好奇心，有点心动，本来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走一圈，结果张佳来这么一说，被元殊和加州都知道了，闹了个大红脸。

“有点丢人。”

“哎呀，放心，没人会注意的。我之前也干过一次类似的事，有个奶茶店剪彩，请的小网红没来，叫我去顶。”

听加州这样说，看来这种事真的不少，反正冒充18线，看上去脸生也没关系。

“诶，虞颂你别用那个公共的粉底，脏死了。用元哥的吧。”

元殊已经去上戏了，不告而自取，虞颂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就用这个好了，他的私人物品……”

“没事儿，元哥才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加州大咧咧地把粉底塞到虞颂手里。加州跟虞颂是一同入职的，加州的年纪跟从前科里小护士差不多，虞颂和她相处起来倒有几分新同事的情谊。

本来，加州没有工作经验，只能从生活助理做起，工作室怕元殊觉得不方便，想找个男助理跑腿打杂。知道这个消息的加州眼泪汪汪，生怕工作落空，后来元殊的经纪人正好在，打圆场说元殊平时生活上不爱使唤人，只要在片场的时候递递东西，男女都一样，这才把加州留下来。

这次的红毯元殊没去，按张佳的话说谢天谢地元殊不去，光是江熙沅一个人借礼服的事就够公关部焦头烂额了，时尚圈向来比演艺圈难搞，像江熙沅这样在播剧期间昙花一现的小花每年都有，咖位还没完全坐得稳，品牌驾驭能力还有待市场检验，其实不能完全入他们的眼。因此，借礼服这事格外烫手，超季的、高定的借不到，穿得差点儿意思又显得公司没实力、不重视，落人口实。这才有了花钱托关系去借礼服的事。

但无疑，江熙沅还是当晚红毯上热度最高的女星，看到江熙沅换上送来的礼服后，张佳一身轻松，好整以暇地站在场边上吹夜风。

虞颂无处可去，又不能真像女明星一样去社交，只能站在张佳身边。

张佳指指远处车里下来的一位男士说：“看见没，穿条纹西装的那个，我刚入行头两年就认识他，当时他还是个演员，帅小伙儿一个，不管什么局都特爱表现，挺有冲劲的一个人，后来不知怎么想明白了，转幕后做了老总，专做女团，他家那些个团，招的全是些换头怪。团里那谁最近不还参演了文导的电影嘛，反正出来的姑娘唱歌、拍电影的水平，说一般都是抬举她们。一天到晚就知道张罗请老板吃饭，给老板们派姑娘，根本不想好好做点儿东西。所以，咱们林深真的是业界良心了，你还别不信。”

估计张佳是看虞颂始终对组局不感冒，借着闲聊又提起这茬。

“我对你们的局没什么误解，真的。行业都是有门槛的，像医生也一样，有的人医学名校毕业，导师是业界大拿，或者父母就是这个医疗圈子的，他们搞科研肯定顺利一些，离了这些条件的普通医学生，一路摸爬，想做到业界顶尖都不容易。”

“嗯，一路摸爬上来的人都是不容易的，所以呀，一炮而红的人运气真好，没经过生活的磋磨，永远保持天真。你像国际张，网上都把她妖魔化成什么样了，其实，要我说，她就是个娇憨的小女人。”

虞颂颇为赞同：“名导都是追求的，下层才会陪酒，上层是真的在玩艺术。我就不信这个圈子人人都只会盯着女性的身体。”

一路摸爬滚打的人容易变得精明狡黠，望之令人生厌，未受生活磋磨的永远天真可爱，观之可亲。不得不说，命运就是爱戏弄凡人，凡是少的，夺其所有，凡是多的，加倍给予他更多。

张佳侧过头，郑重地看了虞颂两眼：“虞颂，其实你什么都明白。”

虞颂翻翻白眼：“我只是情商不够高！我有女博士的智力！”

“当初你找我签《袖底风流》的时候，元殊为什么会跟你一起出现？”虞颂这句问话插得突兀，问出一句她一直以来就想搞清楚的事。

张佳一愣：“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元殊现在这么红，你可别再提了！”

“为什么？”

“刚夸你聪明。你又开始刨这些没营养的事。那就是个乌龙。”

“说说嘛。我一直想问你，可惜一直没找着机会。”

“你那小说的电子封面上是元殊，我当时琢磨你是不是粉他，就……”张佳嘿嘿干笑了两声，“就……”

虞颂简直无语，果真是……一出大乌龙！

小说连载的那会儿，书城的美工组会给每个签约小说做一个简易的封面，这种封面当然也是应付了事，在网上随便找点儿俊男美女的古装照，P成古风动漫形象。那个时候元殊并不红，估计照片也就是美工随便从网上扒的某张剧照。

“你们太无耻了，居然想用美男计还价！”

“诶，这你可冤枉我了，真不是要还你的价。你是不知道，那阵子我谈了好几个签约都没成，有的网络写手年纪小，特矫情，你跟她认真谈签约吧，她要么开天价，再谈就耍性子不卖，我怕你也是这种，就……想打打感情牌嘛。谁知道你根本不认识元殊。”

怪不得张佳不想提，当年趁人家糊的时候，还把人家叫出来干这种事。

可是为什么这么想笑呢。

不知怎么，虞颂脑海里想起当年元殊衣冠楚楚地坐在那里的样子，清清冷冷，沉寂时也不多言，爆红后也不轻佻，爆红的人运气都很好，希望他永远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