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颂以为在林深上班，出出入入应该能见到很多明星，事实却是编剧们有单独的办公楼，每天上班下班，跟格子间的文员似的，但是不必强制守时打卡。

写剧本的人各有各的习惯，有的习惯夜间创作，有的喜欢独处，上班这事对于编剧来说可以总结为四个字，爱来不来。

虞颂特别想做跟组编剧，这样比较能快速地摸清楚小说和剧本在情节冲突处理上的区别。她跟张佳提了两次，第三次，张佳总算正视到虞颂的迫切渴求，他特别正经地回复虞颂：“虞颂，你就是医生当多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没看其他编剧都不大来公司嘛？放轻松，做编剧这个活呢就是内紧外松，该你赶稿你就得无怨无悔地加班赶稿，还要保质保量，没活儿的时候你自己就找找灵感嘛。逛逛书店，在咱们公司买书钱都是全报销的。”

虞颂变成了同事，张佳也不再您来您去，遇上事，新手虞颂还要向他求教。

按张佳的意思，入庙拜佛先进山门，最好是先参加几个有大boss在场的局，稍微露个脸、敬敬酒什么的。

虞颂大吃一惊，脱口就说，我又不是你们公司的女演员。

“虞颂，你想太多了。跑局绝不等于陪酒！我们这一行就是靠的资本运作，你们外行看咱们林深也算是个大公司吧，但是在业内，也就中等规模，很多东西没法独立运作，要合作，就要跑局。”张佳这话说的是自己，但张佳都是如此，言下之意，虞颂自然更要如此。

这话说完没几天，张佳真就把虞颂带到一个饭局上。

张佳塞了个酒杯到虞颂手里，推推她胳膊，指点道：“今天没有太知名的在，正合适新人拜码头，那个是徐总和路导，跟他隔两个人的是业内名作家成亦铭，去自我推销一下吧，大方点儿。”

“我一个人？”

张佳不由分说把她推了出去。

这第一步迈得很艰难。虞颂磕磕巴巴地敬完酒，徐总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有成亦铭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虞颂不太出色地完成了张佳的指示，默默坐回来，张佳实在是对她指望太高了，还希望她自我介绍完之后能多聊几句，争取在几句话的时间里展现下自己卓尔不群的写作才华，这种要求简直比心肺复苏一个死透了的病人还要高，自打会说话起，她就不是个长袖善舞的主儿。

虞颂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她乐意加入林深，只不过想下一本、下下本小说卖价好点，至少不是两三万这种外行价，如果能有广播剧、手游之类的额外收益就更好了。她真的没有什么经天纬地的远大理想，像她这种小角色悄咪咪入职就好了啊，她没指望拜什么山门，见什么真佛啊，为什么还有这种黑帮入会一样的操作。

说话之间已经来了七八个漂亮姑娘，美女们都很大胆，看准导演和监制旁边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去，旁若无人地和导演调笑喝酒。

张佳提醒道，待会儿不管谁看上了谁，有什么动作也好，直接带走也好，千万别大惊小怪。

“你不是说跑局不等于陪酒么？”

张佳瞪了她一眼，因为现在显然不是解释这些潜规则的时候。

虞颂人不笨，张佳想解释的她大致能想明白。在这个圈子里，砸钱买资源也好，资源利益交换也罢，就算是肉体换取利益也不过稀松平常。潜规则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但同时这个圈子又很开放，蛋糕也很大。你若不愿，也不会有人拿刀架你脖子上，没谁能一手遮天，只是换另外一个愿意的人罢了。比起邻国的娱乐圈，不陪酒就永无出头之日，资源永远被几大财阀把控着，这里简直是天堂。

这个圈子固然没那么清白，但也没那么肮脏，进了林深后，虞颂听到更多真实的八卦，确确实实有人但是没背景没金主，但有实力，天时地利人和，也成功了。

虞颂安慰道，我有那么没见过世面么，放心吧。

张佳笑笑：“你是聪明人，是我紧张过头了。”

导演监制周围的莺莺燕燕嘴巴一直没停过，虞颂不是女演员，不用去跟监制报山门，张佳似乎对今天的局兴致也不大，跟徐总敬完酒后，跟在场的几个监制聊了一会儿，懒洋洋地不再应酬。

张佳跟虞颂低声私语：“这种场合你第一次来，也就让你体会下气氛而已，打不开局面也正常，别太有压力。”

虞颂内心道，她没有任何压力，最好以后这种场合不要带她，她只是个小编剧而已呀。

张佳继续说：“今天这个局没多大意思，不太适合你，其实也就见见徐总，下次别的局我喊你，有作家有编剧有做企划宣传的那种，大家耍嘴皮子逗贫，那种就挺有意思的。”

虞颂拒绝道：“别了，大哥。”

“虞颂，其实跑局很正常的，不出去怎么认识人？机会不可能自己送上门的。”

“我才写了一部小说呀，还是元殊把我给带红的，在业内属于那种用显微镜看都难以找到存在感的编剧，没影响力没作品傍身，等于没商业价值，跑再多的局也没用，你就当我是个林深招进来的新文员吧。”

巴不得缩进沙发最角落的虞颂，自己怂还不忘拆别人台道，“你看那边几个演员，如果是先天条件不错的那种，多跑跑争取一下机会也就算了，本身脸蛋和业务没一样拿的出手，终日奔波，除了跑局还是跑局，把时间都给跑没了，与其这样，不如报个表演班进修一下。”

张佳哈哈一笑：“虞颂，你嘴真坏，我总算觉得你像个用笔杆子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当一个人看到周围有太多的人不劳而获却一步登天的例子，依然甘愿修炼自己以待来日，有这份心胸的人不管哪个行业都不会太多。成年人做事没什么绝对的政治正确，遵从自己的内心意愿就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