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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录制通知说是下午4点,结果等到5点多演播厅才空出来。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已经不早了,7点10分,除了二楼还有一档节目没录完,大楼里的员工人员基本都下班了,虞颂估计进出的正大门已经上锁,黑灯瞎火的,她担心认不清大楼的通道,急忙收拾东西,准备跟几个场务一起下楼。

虞颂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为了配合这档跟宣传民俗文化有关的采访,化妆师反复强调造型一定要营造出知性美,于是,虞颂的头发被喷了很多发胶。摸起来硬硬的,像扣了一个塑料编织篮在头顶上,先回去再说吧,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遗落在准备间里一根手机充电器、耳机,还有她的包。

余光撇到一个人影,来人呼吸声粗重,似乎有点喘,虞颂吓了一跳,心想大楼里虽说已经下班,但也不至于完全没有人,难不成这现在就有人图谋不轨?

虞颂心里害怕,偷偷看准门的位置,做好准备,打算一转身就冲出门逃跑。结果门一下子被关上。她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几乎要喊出声的时候却愣住了。

他抱住她,一双手臂紧紧将她箍牢,把她整个人被死死地压在心口,他抱得很紧很紧,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间隙。他抱了很久很久,安静的准备间里只听到他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

元殊的呼吸声很粗,连带着胸腔也跟着呼吸剧烈起伏。

“你……”

虞颂想说你怎么会来,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元殊出声打断:“闭嘴!”

虞颂顺从地闭上嘴,不再说话,却听到元殊喃喃地重复:“……你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

她已经不说了,但他还是紧紧地抱着她,不松手,紧到她觉得呼吸困难。

“我没法喘气了。”

元殊稍稍松开手臂,让他们之间稍微空出一些距离。她僵直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拿耳机和数据线,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抱住她不松手的人。元殊显然不需要她回应,他的脸就在她眼前,但一双眼睛却没有在她的脸上聚焦。

他目光迷离地抱着她,声音很低,说话也不像平时,他的话听起来没任何逻辑上连贯性,重复地说着:“你为什么要说?……不许说了,……不要说了……”

他不许她说什么?安乐死?尊严?自杀?元殊这一系列的反应说明他刚刚听见她说的那些了。那些话正是真实的、她想说的话,她无法全盘否认,曾经她也想过,来日方长,以后慢慢把自己的内心想法全部都说给他听。

可是他们分开了。

他大概觉得,是她不愿意和他共享来日,可她觉得,是元殊不愿意与她来日方长。

虞颂还是吓到了,她没想到元殊会有这种激烈程度的反应。她无声地站着,等了一会儿,感觉元殊应该稍微平静一些。尝试着开口道:“那个,你也不用太在意我说的。”

“我就是随便瞎想想而已。”

“再说我才28,呃,27周岁而已。”

“而且……说不定到时候安乐死的规定又变了呢。”虞颂每吐出一句,便会下意识地观察一下元殊的反应,感觉效果不好,又赶紧补下一句。

一连说了四句,劝说的效果一句比一句差。元殊的脸色始终阴沉着,听到虞颂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突然重又抱紧她,虞颂觉得锁骨一痛,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元殊张嘴咬了她。他无声的、无处发泄的怨气,都随着这个齿印,印在她的锁骨上。锁骨处的皮肉很薄,牙齿咬在骨骼上的疼痛比皮肉丰富处的痛感更为明显。虞颂“啊”了一声,叫出声来。

元殊松开牙齿,他的额抵在她的肩上,发出沉重的呼吸声,看起来情绪还是有些激动。他一直没说话,虞颂也不知道如何打破这场尴尬。虞颂举起手,犹豫着把掌心覆在元殊的背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像安慰哭泣的孩子那样。

轻抚了一阵子之后,她隐隐感觉肩上似有温热的湿意,是他哭了么?

虞颂生平第一次见到男孩子真心实意地为自己哭,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元殊听到那段采访的反应。如果说元殊进来死死抱住她的时候,她只是有点儿惊讶,此刻看到元殊的眼泪,她已经惊讶到结结巴巴的地步:“哎,你别……别……”

虞颂不确定戳穿一个大男人“哭了”的事实,会不会有点尴尬。除此之外,她也无法判断一个男人哭了以后,后续还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连锁反应,比如会不会像小姑娘嘴硬逞强说自己没哭之类,甚至于掩面逃走之类的。如果说直男害怕女人的眼泪,其实直女也是一样。

虞颂思量再三,拿不定主意要如何终止这场措手不及的相见。港剧里有个百用不穿的套路——你饿不饿,我煮碗面给你吃。

她福至心灵地对元殊说:“我饿了,我们一起去吃面吧。”

元殊一愣,然后低笑着“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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