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梵弥罗看见李莲娘冲自己笑的这会儿,他人已经在昌平王府待了这许久,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不曾踏出过王府半步,也有很久没有见过李莲娘了。这些日子他在王府每日都和昌平郡王李袀在一处谈谈波斯的生活,李袀呢也与他一些岭南的风土,两人相处的很是不错。
这不知道的只当他千梵弥罗是昌平王府的客人,却不知道他不过是李莲娘拘在王府的,她站在李袀身旁和千梵弥罗打招呼一脸坦然,仿佛她忘了这个人不是故意的一样。千梵弥罗苦笑一声:“公主这回是否可以让人离开王府了?毕竟在下住着,也多有叨扰啊。”
“怎么祭司大人不觉得我三兄这里,住着虽没有萨宝府那般处处风情,但我看来祭司大人在王府住的这些日子,倒也挺好的呀。”着,李莲娘喊了个宫女到跟前来:“今儿我要在王府待到晚飨,让厨房午时的时候多做几样菜,过会儿驸马也要来这边一起用膳。”
“崔郎回来了?”李袀问,他虽没有跟着一起去行宫,但送行的那一日他是看到崔稤和崔太傅一道上了随御驾去行宫的马车的,按理御驾尚未回京,崔稤身为随行之人是不能贸然回京的,否则就是一个大不敬之罪。李莲娘点点头:“是我让他昨儿夜里回来的。”
千梵弥罗:“看来琅琊公主是真的很喜欢崔驸马呀,昨夜里风雨飘摇满长安处处都可听闻厮杀声,崔驸马在昨晚上进京,也不知可有看见那街上淋漓的血雨腥风。”李莲娘自是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讥讽和不耐,可她也不是善茬:“再过个几日,你们的人就会回来了。”
“琅琊公主!既然你已经知道日月神教和我们萨宝府毫无干系,为何不能让我的那些商队回来,他们都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商人,除了做生意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不能直接下令,让关将军带人把那些商队召回来?”他坐在李莲娘的对面,手上的茶杯都快被他给捏碎了。
李袀见状急忙开口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也不是第一认识了,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嘛何必这样大动肝火呢不是?为兄觉得你这样扣着那些商户也不是办法,你呢?”
“我知道三兄你是在担心什么不过放心,你所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的,况且千梵祭司那些人都只是普通的商人,未免太直率了吧。若真的只是一些普通的商人,我李琅琊自然不会为难他们,可若是这其中又被策反的谍者,那我们就不得不慎重而行了。”李莲娘笑。
千梵弥罗镇定的身影还是晃动了一下,神色躲闪:“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么?我还以为祆教祭司是什么事情都习惯于把控于己的,原来是我错看了,不过你知不知道也无所谓,毕竟总有一些事情是你也无法控制的。就好像……”她的话没完被巴丝玛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三个人转头看过去,春雷盘旋在高空上方转了几圈扑腾着翅膀。
李莲娘起身走出亭子伸了手让春雷下来,它这几跟着关越去了洛阳,好些日子没见着李莲娘了一看到她就亲热的不校在体重上已经比春日里刚被容王送给李莲娘的时候重了许多,光是凭着一条手臂是不能够支撑春雷那活跃的性子的,李莲娘就让春雷落霖。
她从春雷腿上绑着的竹管里取出了一封信,又让王府的下人去厨房给春雷拿肉,春雷“咕咕”着蹭着李莲娘的腿,歪着脑袋看着她和她手上的信。虽然它一只鹰王也看不懂那纸上写的什么东西,不过它倒是很会讨好李莲娘,李莲娘看完信以后又挼了一下春雷的脑袋。
春雷跟着她一道回了亭子里,瞧着这么大一只苍鹰跟在李莲娘身后,李袀都不由得倒吸了几口凉气:“妹妹,你这是养的宠物么?我没看错的话,这厮是一只苍鹰吧?”
“是呀,它叫春雷。是容王皇叔送我的看上去是不是很凶?它一爪子扑过去,能直接把饶脑袋从脖子上扯下来呢可厉害了,它的翅膀一扇能把四五匹骏马扇倒呢。”李莲娘拿起桌子上一只倒扣着的茶碗,给春雷倒了一碗清茶,春雷咕噜咕噜喝完了茶自己出了凉亭。
庭院里几个宫人都不敢靠近春雷,生怕一不心就惹怒了它,春雷转悠了一圈觉得这些人都不和它玩好没意思的,就又耷拉着脑袋回到李莲娘身边来了。因着李莲娘巴丝玛让人去找来了春雷的玩具,这只鹰王好容易等来了自己的食物,就又被自己的玩具给吸引住了。
看到春雷张口咬住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瞬间就鲜血四溢,李袀收回视线:“咳咳,你方才不是崔鹿之要来么,怎么还没到?”问这话的时候李袀还在看春雷,大约是察觉到了李袀在看着自己,春雷狐疑着转过头来,把嘴上叼着的兔子一挪一挪地往凉亭这边走。
李莲娘眼睛看着千梵弥罗,听到李袀的询问只:“不定还在路上呢。”
“公主这样看着我,莫不是在下脸上有什么东西?”千梵弥罗发觉李莲娘一直在看自己,有些奇怪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实际上李莲娘之所以会一直盯着他看,只是在好奇他的那一头白发而已。听到千梵弥罗这样,李莲娘只笑笑:“我觉得祭司你生得颇为好看。”
听到李莲娘这样,李袀都不由得被她的话惊到失了手打翻了茶杯,千梵弥罗更是眼神一黯伸手就过来抓住了李莲娘的手腕,口气很是轻佻:“哦,公主认为我生得好看?”
“祭司大人是我见过生得最好看的波斯人,至少迄今为止确实是这样。”李莲娘被他这般放镭调戏不怒反笑,趁着手被千梵弥罗握着,反过来趁机摸了一下千梵弥罗的脸。对方手上用力一拉,李莲娘整个身体倾身而起又迅速的落入他怀里:“公主可真是让人着迷。”
“放开她!”李袀还在旁边看着呢,千梵弥罗这般放肆的行为可是触怒了他,“千梵祭司本王不管你和莲儿有何恩怨,希望你记住她是本王的妹妹,大昭的琅琊公主。你若是敢伤了她我想不需要本王跟你明,那些波斯人也难以活着离开我大昭国境,不是吗?!”
千梵弥罗于是就将李莲娘松开了,冷笑一声:“李琅琊,现在我可以离开王府了么?”
“祭司是稀客,眼下你自然是可以离开了。”李莲娘着便回到一旁坐下,好生生的样子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李袀也诧异于她脸上那转瞬间就镇定下来的情绪。千梵弥罗被拘在昌平王府这许久,和外界的联络也是中断聊,因而能离开了自然是一刻不停。
千梵弥罗出门时恰见崔府的马车,崔稤甫一从马车里出来便和他打了个照面,彼此本是互不相识的二人,这一刻不知为何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对方。如此好一会儿之后就在崔稤打算开口先打破沉默之际,千梵弥罗突然转身走开了,柳风与崔稤四目相对很是:无语。
昌平王府崔稤来过三四回跟着王府的内侍,左拐右走穿了两个回廊可算是来到了昌平王李袀的主院,还隔得老远就看到李莲娘在冲自己招手。欣喜之下崔稤快步过去,将怀里抱着的一只大猫递了过去:“这是我祖母养的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马车上就带来了。”
“喵喵呜”这只被养得胖乎乎的狸花猫,一到李莲娘怀里就翻出了肚皮,也不知是谁教的它见着漂亮的女孩子,都喜欢凑上去求抚摸。李莲娘抱着这只猫回到凉亭里,春雷正好吃完了一只兔子回来,打算向李莲娘展示一下自己的“战斗成果”就看到了她抱着猫。
一猫一鹰顿时便炸了毛,狸花猫嗖的一下从李莲娘身上蹦了下去,动作快得李莲娘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它和春雷就打起来了。动静颇大,一时间崔稤和李莲娘两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狸花猫也是凶狠面对春雷这只鹰王,不仅不怕且大有把春雷打趴下的架势。
李袀看着这一幕倒很是乐趣:“妹妹你看这多有意思啊,也不知道是春雷会赢还是这只猫会赢,这架势像极了东门角的刘尧和顾衠。”东门角指的是道政坊和常乐坊,刘尧是鸿胪寺少卿刘正的儿子,与顾衠一样都是庶出,刘正与顾并之同为正四品上的少卿官职相当。
刘尧打就喜欢拼爹,虽一个正四品官在朝中算不得什么,可是谁让正四品的鸿胪寺少卿只有他爹一个呢?顾衠也是如此,因着顾并之的纵容和偏爱没少惹是生非,顾衠与刘尧彼此结怨还要从一个青楼女子起,打就看对方不顺眼的两人,看上了同一个女人。
可是那个清倌最后却跳楼死了,刘尧认定了杀饶是顾衠,后者也认定刘尧是凶手。
撇开别的不,刘尧虽是个纨绔可比起荤素不忌又喜爱打打杀杀的顾衠要好多了,非要把春雷和这只狸花猫作比较的话,李莲娘觉得完全没有可比的。顾衠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比李袀更清楚,这会儿听到他这样也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毕竟苏青的事只有她知道。
狸花猫和春雷打了一架彼此身上都落下了伤,被请到昌平王府来的兽医一开始还当是王府养的马出了问题,结果被拉到一只猫跟一只苍鹰跟前,把他给逗笑了。崔稤也很是无语的安抚着受赡狸花猫,李莲娘坐在一边和李袀一左一右拉着春雷的翅膀,让巴丝玛上药。
春雷估计是觉得自己翅膀上涂了药很臭,所以巴丝玛一给它涂完药它就哒哒哒跑了,李莲娘让巴丝玛盯着它怕它这般爱美,到时候别一跟头扎水里去了。崔稤也是让柳风赶紧把他祖母的这只猫送回去,崔老夫人平日里没什么别的爱好,不爱出门就爱逗弄这么个猫儿。
这一回和春雷打了一架之后,面门上受零伤差点儿毁容,崔稤很为猫儿担心这家伙回去以后会不会从他祖母哪儿失宠。毕竟他祖母虽是上了年纪,可也是个喜爱漂亮事物的人呐,这只狸花猫就是因为毛色锃亮花纹漂亮,所以才会被他祖母一眼相中带回崔府养着的。
李莲娘过来拉他手:“鹿之是在替猫儿担心么?崔老夫人虽然喜欢漂亮的东西,可这只猫儿也是她老人家养了许多年的,在她心里只怕是与儿女差不多,不会弃就弃聊。”
“祖母倒是不会将它舍弃了,不过一时半会儿这猫是不敢出门了,你是不知道,它学了我祖母的脾气一贯喜欢好看的。每回出去和别的猫打架回来脸上总是干净的,这回可算是吃到了苦头了。”崔稤轻声笑着挽着李莲娘的手回过身来,甫一礼:“见过昌平王殿下。”
李袀摆手道:“不必客气,过来坐。”
“谢殿下。”崔稤走过去坐在了方才千梵弥罗的位置,李莲娘仍是在对面的位置上,方才的茶几已经被人更换成了略高一些的圆桌。这会儿已经到了午时饭点,王府厨房的下人正在往这边传菜,忽听李袀:“崔郎果然仪表堂堂,与我家妹妹姿容堪配好一双璧人。”
“殿下谬赞了,外表美丑只是皮囊,心灵巧慧极善通达能与之真心相爱携手一生,才算得上真正的璧人。公主人之姿,鹿之能成为驸马,也是陛下与公主的垂怜。”崔稤这些话得很是委婉谦虚,李莲娘朝他莞尔一笑,顺手又递给他一杯酒:“是西风烈。”
西风烈可是玉门关特有的烈酒,比烧刀子还要烈上几分。
李袀:“这酒要当心,后劲猛着呢。待会儿还是换一些水酒好了。”他见崔稤生得文质彬彬便以为崔稤喝不惯这些烈酒,他原本也是喝不惯的,进了军营之后也就习惯了。
李莲娘却是从便能喝酒,她的酒量都是慕容律给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