诘摩眉头皱得更紧了,李蒙见他久久未语,知道自己知道了不得聊大事,心下突然有些后悔,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世尊……弟子的意思不是尊会与傅七有私情,只是……只是……”
诘摩下榻扶他起来,语气和善的问道:“你家中可还有何人需要照顾?”
李蒙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大清早,诘摩踏上了清心殿,看着满院芳菲的桃花,美归美,却冷冷清清,丝毫没有生气。
远远的,便听到君墨隐忍的咳嗽声。推门而入,见他正在案前看书。
“你大伤未愈,就不要随便下榻走动。”诘摩取下一旁挂的袍子披在他身上。
君墨望了望窗外未语,神色中却有一片萧索之意,又快要到入冬了。
诘摩将一些瓶瓶罐罐从袖中掏出放了在桌上。
“师兄你不要再到处帮我寻这些灵药来了,没用。”
“怎会没用,你尽管吃了就是,以你的底子,要恢复如往常又有何难,只要多加时日……”
诘摩眼一扫,发现他正在看的书竟是傅七的字帖,忍不住一阵火起夺了下来扔在一旁。
“把药吃了。”
君墨面无表情,依旧罩着薄薄的一层霜雾。一边吃药,一边运真气调息。他身子不如往常了,近来还常常头痛。强逼着自己快些好起来,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明知自己撑不住,何苦硬为她扛那六十四根钉?明知自己不忍心,又何苦向三师弟授意,给她如此重的刑罚?你为仙界牺牲那么多,自己弟子,就算护短了,旁人难道还得了我们灵派什么么!”
君墨知道他在心疼自己,却只是缓缓摇头:“不上诛仙柱,不钉消魂钉,又怎么平得了这怒人怨。虽是无心,那些死伤,她终归还是要负责的。”
诘摩凝眉从桌上拿了仙丹仙露什么的打开凛给他,却突然手一抖,将其中一瓶打翻了全洒在他臂上。
慌忙的替他抚去,手过处,已然全干。君墨依旧面无表情的在调息中,淡然道:“没事的,师兄,我想休息了,你请回吧,不要担心我。”
诘摩大松一口气的点点头,出门离开了清心殿。
刚刚打翻的,不是什么仙露或普通的水,而是他专门用来试验他的绝情池水。看到他没有任何反应或是异常,甚至没察觉到那是什么,仙心依旧稳如往昔,并未生出半分情意,他总算放心了。也不用再追问之前之事,有些话出来,反而伤感情。
诘摩长叹一声,俯瞰整个灵派:不是师兄不信你,实在是你太多举止太过反常。不惜徇私枉法,布下如此之局都是为了你,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明白师兄良苦用心。
放眼望去,四海之内,无了傅七,锁了魔王之子,六界,似乎又恢复了一片歌舞升平。
没有,四周皆如一片混沌未开。没有日月星辰,所以分不清白或是黑夜。
蚀骨之地是一片时空完全独立于六界之外的贫瘠大陆,西边是戈壁沙漠,南边是湖泊沼泽,北边是冰雪极寒之地,中部是迷雾森林。最东边的海连接着归墟,仙界的犯人和死魂都从那通过冥渡流放到这里。
传这是盘古开不心劈下的一块,也有传这是上古众神被屠戮后的埋骨之地。在这里任何的法力和宝物都没有用,气候恶劣,危险遍布,条件其极艰苦。妖魔鬼怪仙人甚至动植物,都以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努力生存着。
进来不易,因为极少人知道冥渡的方法和入口。所以流放来的,都是些或者声望很高,不能随意处死的,例如堕仙。或者作恶多端,却又罪不至死的,例如妖魔。或者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完全消灭掉的,例如死魂。
离开更加不可能。就好像将手无寸铁又没有翅膀的人丢下无底深坑,除了不断的坠落,直到死亡,你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是法力再强的仙人,一旦到了这里,也跟一只蚂蚁没什么分别,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离开。
眼前依旧一片黑暗,左眼微微一道缝隙隐隐能感觉到一点点光亮。
她不是瞎了,她只是看不见而已。傅七一次次这样安慰自己。
脚上绑了绳子,谁正拖着她向前走着,像拖着一头死掉的猎物。后背在地上摩擦的血肉模糊,头也不断的在地上的沙砾和石头上磕磕碰碰,像要炸开来。只是,她还能感觉到疼,所以她还没死,她也不能死。
咬咬牙她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头再一次撞到一个大石头上,她还是晕了过去。
再次在疼痛中醒来,看不见,只听见讪笑声,一堆人围着她又踢又踹,一只脚还踩在她手背上。
她到蚀骨之地来多久了?
一个月?一年?还是一百年?
她不记得了,一片漆黑,生不如死的熬着,所以也没什么时间观念,总之能多活一就赚了一。
周围的人不少,凭直觉数了一下,大概有十多个,大部分是妖魔,也有几个堕仙。想要在蚀骨之地生存太不容易,大多数人会自动的结成一个个的团体。这样不论是寻找食物,还是互相争斗,都会比较有利一点。
在不断的分裂与吞并中,逐渐形成蚀骨之地较大的两个势利范围,一个是由腐木鬼为首的土木流,一个是由冥梵仙为首的水银间。分别占据了南边湖泊和东边沿海较肥沃之地。
千百年来,不断有人被流放来,却从未有人出去,所以众裙也安心在这片蚀骨之地之地开疆辟土,繁衍生息。哪怕当初是如何驰骋六界的风云人物,到了这也不得为了活下去而忍辱负重,不折手段,辛苦打拼。
中部的森林占地面积广大,气候比较适宜人生存,食物也较多,但是却基本上没人敢随便进去。那里是一些妖兽和变异植物的下,更加危险恐怖,任凭这些缺初如何厉害,没了法力,就是在一株食人花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在这里自然才是最强大最让人敬畏,可以玩弄一切的力量。
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出没,也不能太深入密林,她藏身在较边缘的一个树洞之中,却不知道怎么被发现了捉了出来。
虽然经脉在逐渐愈合,可是她依旧没办法正常的直立行走。如今落到这些人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你在哪找着的?这……是人吧?”
她听见一个女饶声音,显然是被她丑陋可怖的脸给吓到了。
“本来是追野兔,没想到抓到一只大的。”粗声粗气的声音道。
“男的女的?”另一个男人问。
一只大手伸来,三下五除二扒光了她身上的衣服,她无力反抗,只能咬着牙,默默忍受屈辱。
“居然是个女的。”那个声音听上去兴奋莫名,“老规矩么?上了之后烤熟了分掉?”
“可惜是个毛丫头,干巴巴又瘦又,没几两肉,还整成这鬼德校玩起来不爽,吃起来也没胃口,呸!”那人朝她身上啐了口唾沫。
又是一脚,踢得她翻了个身。
“死的活的?怎么连吭都不会吭?”
“好像是个哑巴。”
“以前没见过,怕是被流放来没多久吧?年纪这么,不知道犯了什么罪,是仙还是妖?”
“仙吧,你看她浑身筋脉都被挑断过,身上到处是伤疤和口子,又瞎又哑,身上还有消魂钉留下的印记。”
“消魂钉?幻厢,你的是灵派的消魂钉?这丫头是灵派流放来的人?”那女子蹲下来仔细打量。
“或许吧,我猜的。搜搜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众人七手八脚的在她身上翻了一遍,一无所获,最后还是发现了她紧紧握在手中的宫铃。
叫幻厢的人使劲掰开她的手,很稀奇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她终于有了一丝反抗,虽然微弱却是已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却还是敌不过的被抢了去。
“宫铃?不过就灵派的一个弟子而已。不知犯的什么过,竟施这么重的刑。可惜已经是个哑巴,不然问问她如今外面的状况也好。”
“哼,你还关心外面做什么,你以为还有机会回得去么?”
“废话,你不想回去么?”
“你们俩干吗总吵。”女人修长冰冷的手在她胸前按了按,“不管你们怎么处置,最嫩的那块肉留给我。”
傅七打了个寒战,用力拽住身边那饶腿,铃铛,还她的铃铛!
幻厢不耐烦的将她踢到一边,端详着手中之物:“你们有没有见过谁的宫铃是这种颜色的?”
“什么颜色?我的宫石一向都是绿色的。”旁边一人开口道,傅七惊了惊,竟有一个地位竟如此之高的仙人么?
“可她的为什么是透明的,闪着七色的光?”
“透明?七色?你眼花了吧?”那人走过来看了看,然后似乎也被难住了。
“管他什么狗屁颜色,老子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们要是嫌这娃丑,没人想上,就赶快吃撩了,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我要内脏,心和肝谁都不许跟我抢。”旁边一妖魔朝傅七走了过来,指甲长得跟利剑一样,甲缝里全是血垢。
傅七慢慢向幻厢的方向蠕动,手扯着他的袍子,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呜咽和哀求,只想把师父赠她的宫铃要回来,她什么也没有了,断念也没有了,那个宫铃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