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起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怒极反笑：“好！好！甚好！”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眼前女子说些什么，总觉得只要她肯说些什么，他就可以放她一条生路。

其实云起起心里明白，她自己是完了。再次见到王羡羡的时候她就明白，即使他们彼此之间如此支离破碎，自己还是想着要让王羡羡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如此对待自己，就算她的玉钗今日刺穿的是他的心脏，也改变不了她爱他这件事。

说什么呢？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扭头看了眼小不，觉着如果能争取到机会，觉得如果能……于是她开口说道：“你杀了我吧……只是，放过他们可好。”

果然、当她说出让他杀的自己的时候，眼前男子瞬间眯起了眼睛，暴风雨从他眼里聚集时，云起起就知道，没有如果。

他似乎是极其嫌弃，一把送开挟着她下巴的手，连带着力道，她被推的踉跄，倒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皇帝不知说了些什么，南风不再看她，薄唇轻启道：“放箭，一个不留。”

小不神色甚是急迫，她脸上都是血的奔向她。

她看到四处屋檐上弓箭手个个蓄势待发，火把的光照在那些箭头上，闪着冷寒的光。

小不拉住她的手交错在刀光剑影中，试图找个能够躲避箭雨的地方，突然安然不知何时拿着大刀站到她们身边，她光拿着那刀似乎就用尽了全部力气，却又分出几分力道在脸上，作出张牙舞爪的样子，想要以此增强自己的威力。小不踹开了身边一个房间的窗子，她们从窗子里爬出去，奈何屋子简陋躲不住钢劲的箭，小不又拉着她冲上了屋子后院的后墙，却不料墙下竟是捕捉黄鼠的陷阱。

她们还没在墙上站稳，突然一阵劲风迎面疾至，一只箭冷冷的向她射来，小不将她一推，那只箭从她耳边倏然而过，她同时一个倒栽葱便往墙下跌去，只见小不挥剑斩落数只飞箭，不断地“叮叮”作响，她想俯身冲下想抓住跌下墙的她，可飞箭连珠般射来……密如雨下，将墙头一片片的土砖射得粉碎。云起起眼睁睁看着有支箭“噗”一声射进了安然的肩头，顿时鲜血四溅，她大叫了一声“小姐”，却没有顾及到自己的伤势，安然挣扎着飞身扑下来抓住了她的手。

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安然终于拉住了她的胳膊，小不的碧血剑在空中转着圈的旋转，与刚箭碰撞，擦出无数火花，安然的右肩受了伤，使不上力，而箭射得更密集了，云起起急得大叫：“安然，你放手！放手！”

她若是不放手，她们两个只有一块儿掉进陷阱里被刺死了，那捕黄鼠的陷阱她见过，里面都是细密的尖桩。

安然的血滴在云起起脸上，她使劲想要挣开她的手，可她从没想到安然有那样大的力气，她突然用尽力气将自己向上一抡，被她抛向了半空中，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她本能的抱住脑袋，落在灰扑扑的地上，竟未曾感到疼痛，她手足并用爬起来，跑进了院墙旁边的窝棚里，又眼睁睁看着安然又被好几支箭射中，她急得大叫：“小不还有安然没下来！快救安然！”

小不身形极快，已经抱起安然，但那些箭又被燃上了火焰，顿时空气里全是灼焦的味道，那些箭带着尖利的啸声，曳着火光的尾从四面八方射向小不。

云起起从挨着窝棚的墙缝里看到一层层的同色铠甲，他们步履突突，沉重的铁甲随着脚步铿然作响，他们有规律的一圈接一地圈上来，竟然除了弓箭手，还有这么多的御林军。

小不一手抱着安然，一手执剑斩落那些乱箭，在她所在的砖墙下堆起厚厚一层残箭，火烧的箭身噼啪作响，照亮了小不的脸，火光映在小不的衣袍上，显得甚是遥远，她身形如鬼魅般，在墙上跳来跳去，那些箭纷纷在她面前跌落下去，但四面箭雨不停不歇，她亦难以闯出箭阵包围。

小不的手上滴着雪，不知道究竟是她的血，还是安然身上的血。

在这样的夜晚，箭雨时不时落在云起起的脚边，她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的无助无能。

安然被她抱着，手中不知攒着什么物件，她捏的紧紧的，再这样下去，她和小不一定会被乱箭射死的。安然心中大急，握着手中令牌，无法有机会解释原委，只能道：“小不，掩护我，我去找南王，我有法子救小姐。”

小不垂下眼睛来看着安然的眼，她眸子幽暗，一簇簇的火光映在她的眼睛里，像是一朵朵烟花绽放又转瞬即逝。小不说道：“你可能会死的。”

安然忽然眼神凛然，眼中火光大盛，说道：“那我也得去！”

“王潇潇，你的家人，数月之前小姐便已命令我已将他们安全送至东部。”小不声音低沉，带着难掩的郑重：“为了爱的人，活下去。”

“我就知道……”箭雨纷飞里，曲安然笑的粲然：“小姐她值得我这么做，你们值得。”

天空都已经被箭雨划破了，细细绵绵的雨落下来，无数道箭从曲安然耳畔飞过去，直直地到她的脚边。小不腾空而起，为她闯出一片安全的空间，密集的箭雨被逼回去。

安然不要命的往前跑，小不纵横在她周围，看不见她的剑，只看见剑光在雨里快速挥动。

云起起眼睁睁的看着安然从砖墙上跳下去，小不也随之消失在她眼前，透过砖缝她看见她们被御林军重重围住。觉得她们是想要硬闯出去，云起起泪眼朦胧，箭越来越密，到最后箭雨首尾相连，竟然连半分间隙都不透出来，将安然和小不的身影完全遮没不见。云起起从无助到心急如焚，再到后来她哭起来，她从来没有哭得这样惨过，昏天暗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箭雨突然小了下来，小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带着不可抗拒的眼神，将她携在腋下，飞身离开，她看见小不脸以下全是血，衣袍上鲜血浸透了鲜血，即使雨越来越大也无法冲散一分。

云起起张大了嘴巴，却再哭不出声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脸颊上滑下去，一直滑到她的嘴里，又苦又涩，安然，她的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