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绒看着狼吞虎咽的顾念北,眸光闪了闪,但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扭头,望天,自是一派高冷疏离之色。
这里的天很蓝,一碧如洗,白云像棉花糖一样,除了破旧一点,其实很安逸,没有那么多糟心事。可是,犬绒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她似乎忘了一件事情,很重要的事情。眉头皱着,心跳加快。
“阿绒,陪我去一个地方好吗?”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小小的身影挡住了光线,一双黝黑湿漉漉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犬绒眯了眯眼睛道:“好。”
她不会拒绝他,因为知晓顾念北是孩子,没有什么攻击性,更何况,只有跟着他,自己才能从这个诡谲的梦里出去。至于他叫她阿绒这个亲昵的称呼,犬绒甚至是没怎么在意。
如今的顾念北对她,肯定是存在一定的警惕的,毕竟是一个陌生人,即使,他现在表面看起来毫无芥蒂。但犬绒还是了解顾念北的,他是个狠人,都敢杀妖了,有上次不设防被他用叉子插死为证。
顾念北走在前面,小小的一只,犬绒将双手插在校服裤子兜里,面无表情的走在他的后边。
两个人之间隔了一些距离,不算太近,也不远。贫民窟,与繁华的城市对比明显,脏,乱,臭。垃圾到处都是,粘稠的棕色污水横流。巷子墙壁上,贴着不知名的小广告,有宣传不孕不育的,也有整牙小广告,还有专治男性包皮的小广告……
然而,等到他们出这条环境极差的巷子没多久,几个混混,拦住了他们。
“小混蛋,终于是出来了啊,害你爷爷找了这么久。”黄毛小混混歪着头看着身材瘦弱的顾念北,嘴角勾起,伸手晃了晃手里的西瓜刀,刀刃,在日光下泛着寒光。
顾念北没说话,只是走在他后面的犬绒走了出来。顾念北如今身上穿着的,是犬绒的校服,所以,犬绒身上,只剩下了一件白色的T恤。墨发的长发被扎了起来,长长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胳膊纤细,肌肤白腻。
“他的事情,由不得你说了算。”犬绒挡住了顾念北小小的身体,殷红的唇瓣轻启,那双清冷漂亮的眸子里,冷意更甚。
几个混混看着突然出现的犬绒,流里流气的吹了个口哨,他们望着犬绒那张脸,欲望,不加以掩饰。毕竟,犬绒长得好看,在这个地方,犹如羊入虎口。
一个混混朝着犬绒走了过来,距离她几步远之际,却发现,动不了了,脚板像是黏在了地面上一样,移动困难,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完全动不了。混混脸色扭曲,额角冒汗,看着犬绒,满脸不可置信。
其他几个混混见状,以为是犬绒跟前的混混故意吓他们,所以,搓了搓手,都朝着犬绒两个人围了过来。
犬绒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一群混混,忽然,她感到她的衣摆被什么东西拽了拽,她低头,就看到了顾念北拽着她的白色T恤,一脸担忧的看着她。他的脸是故意涂黑的,今天,也不知是忘了,还是其他,脸,很白,唇红齿白,就是营养不良黄了一点,两颊削瘦……
犬绒自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顾念北在担心她,她知道,他也许会害怕自己不是一群混混的对手,那么,他的结局,会很惨。
犬绒看了一眼顾念北,而后,扭头,朝着那一群不断靠近的混混冷笑一声,那张漂亮精致的脸,忽然间,变成了一个……流着涎水的狼头。很突然的感觉,几个混混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一双金色兽瞳里,倒映着几个混混的身影,两只尖尖的耳朵竖起,时不时抖动两下,白色的皮毛干净柔顺,可是,那张开的大口里泛着森冷寒光的獠牙,可怖,令人心惊胆战。
“草,什么鬼………”
“妖怪啊……”
………
这世界上,无妖,正常人看到妖,会害怕,所以,威慑很成功,几个混混被吓到,屁滚尿流,慌忙逃窜。临走的时候,犬绒还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然,不想杀生的犬绒却没有想到,尚且还是六岁稚子的顾念北,会不会害怕,留下心理阴影。
等到恢复了正常,就感到有人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腕,尖锐的指甲刺入了她的肉里,疼痛,接踵而来。她低头,看着顾念北。
“你害怕了吗?”
这是犬绒第二次问顾念北这个问题,第一次,问完,自己gameover,这次,她倒是想知道眼前的顾念北是个什么表现了,是否,依旧会选择,杀了自己。
“不,不怕。”顾念北的声音很小,他执拗的看着犬绒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明明是害怕还有恐惧,可是,他很执着,说自己不怕。
“真的吗?”犬绒抚开他掐着自己胳膊的手,弯腰俯下身接近他道。湿热的呼吸,在他耳畔擦过,很痒,像耳朵上掉了一个小虫子一样。
小男孩像是被忽然吓到一样,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因为没有站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校服散开,掉在地上,粘上了污泥。
“呵。”这就是你怕我的表现啊,顾念北,若是不怕,怎么会下意识的躲我?
“走吧,你不是还要去一个地方吗?”犬绒背对着顾念北,留给他一个高挑纤细的背影,话说完之后,就先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不知,狼狈的坐在地上的孩子看着她的背影,竟是痴痴的笑了。嘴唇扬起,露出一口白牙,那双犹如黑曜石一般漂亮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状。
“怎么会害怕呢,你这个愚蠢的妖怪。”低哑粗砺的嗓音,轻轻的,风一吹,也就散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顾念北捏紧了身上唯一一件干净的校服,痴迷的嗅了一口上面的香味,漂亮的眼眸里,满是满足,然而看到校服上的污泥,他伸手擦了擦,可是,擦不干净。嘴角的弧度消失,他狠狠的撕扯着校服沾染着污泥的地方。
脏了,竟然脏了,怎么可以脏了呢,这是我,唯一干净的东西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