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河岸边，马车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外头马蹄踏踏与车牙在地面上滚动的声响。

怀玥轻揉着被压疼的肩膀，一边盘算着要怎么应对，可想了又想，似乎没有所谓的万全之策。

柴君岚武艺高强，身旁有四位白袍使也就算了，偏偏东门嵩也在。她一个都打不过，怎么可能应付六个？下毒？下毒还得找草药，在百草谷里弄的都没带出来，唯一带在身上的又只能解个燃眉之急。她瞥向斜对面探个究竟，却吓得倒吸了口凉气。柴君岚的脸色暗沉，唇色发紫，呼吸看着有些急促。“柴九爷？你……”伸手去搭他脉门，却发现他的手冷得跟死了一样。

怀玥缩手退开，一时间慌了神，看毒效该是她先前逃走时给柴君岚下的'惊吻'，可这毒本该在柴君岚吸入之后便有反应，先前在海棠苑也不见他有何不妥，怎么一上马车便毒发了？她还以为柴君岚神通广大，早就把毒解了。

柴君岚微微睁眼，发现视线有些模糊，可还是隐约能瞧见小姑娘脸上的惊慌之色。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莫慌。”

马车一路到徐州城外小舍停下，此处离市镇不远，但胜在清净，林中几乎没有人家。

白袍使进屋里将地方大致清理一下，东门嵩见差不多了，才掀开车帘叫人，可这一掀却发现车中只有柴君岚一人。“人呢？”

柴君岚好整以暇地靠着车壁道：“畏罪潜逃了。”嘴边噙着笑意，可见心情极好。

东门嵩感到一阵恶寒，良心难得疼了一下，心想好你个柴君岚，这骗姑娘的把戏倒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输先祖啊，可要不是桃花门的正事，这样动用人力是否有些说不过去？他是桃花门的令主，不是他追姑娘的一个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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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首，怀玥将包袱系在身上，顺着车辙出了林子，靠着河岸往市镇走去。

泗水滨上无边无际，而附近花市给徐州城的空气添了不少春芳。几辆牛车载着茶花入城，一路上落英纷飞，香气自道上弥漫开来，在微冷的天里也不会让行人感到疲惫，反倒怡然舒畅。怀玥在城中转了两圈，总算是找着一家茶舍，门口挂着倆四面印花的吊灯。若仔细看清楚，便能发现总是三叶长两叶短，三枝长两枝短，灯下的羽毛也是三长两短。

三长两短，三石堆上一记红。

这是黑翎堂的暗记。

门口抵应把她引进来入座，看她长相斯文，却穿皮衣留一脸络腮胡，有些不伦不类，便没让她到二楼上宾位上座，只找了一楼剩余的小座给她。茶学士没问她要喝什么，直接给她倒了一碗清茶，末了还能隐约闻见松实的香气。

怀玥想起哥哥教的，黑翎堂根据地方和场合对不同暗语，而这茶舍的暗语也有讲究。

“来三碗清茶，俩绿豆糕，若能加点红枣也好。对了，我看柜上三个茶饼好像不错，还卖不卖？若卖得，问掌柜要个价。”

茶学士是普通人，但那守着的茶博士却是自己人，一听便让那茶学士下去了，自己来招呼。“哎哟，客官懂茶的，那三个茶饼咱不卖，镇店用的，但我们也有别的好茶，价格好说。楼上有雅间，客官随我来？”

怀玥点头，随着他一同去了二楼末端的雅间。茶舍才两楼，一楼朴素雅致，二楼清雅不俗，廊道挂诗、摆名瓷、置盆景，连雅间的窗格和门扇花纹也有讲究。

茶博士问她要什么香，要什么茶。怀玥说了随意，先见掌柜。茶博士拱手退下，回头端了一壶武夷岩茶，点了水沉香来。掌柜随后进来，恭恭敬敬地问她：“听闻这位客官想买茶？”

怀玥回礼道：“是啊，不知掌柜在青州可有店面？”

掌柜道：“有的，就在河畔槐树林间，叫青衣白露。”暗语对上，怀玥才将令牌拿出来。掌柜一看，认得令牌是门主以上所有，可孙启灵是女儿身，那这只能是副堂主了。“参见副堂主。”

怀玥拖住他的手道：“掌柜且慢，我不过是副堂主的手下，今日来此，是要问贵舍可有副堂主的消息？我们在临朐走散，至今不知他去向。”

掌柜恍然大悟，心想孙启灵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毛头小子，原来是副堂主的手下。他心正宽慰，忽然想起临朐有柴华这个人物，便也大致能猜到副堂主去临朐的目的了。“啊，那小兄弟可去海棠苑瞧过？”

啧，去过没去过，据点没收到消息？怀玥打量着这老头，换了个方法问他：“我这么问吧，近日可有柴华的消息？”

掌柜道：“有是有的，就是消息的时间有些奇怪。”

怀玥道：“噢？那你说说看。”

掌柜道：“四天前还收到消息，说柴华坐马车，拖了一车行李回临朐，随行一共四人，可今早我又收到消息说，柴华已到平江。”

怀玥寻思了一会儿，平江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难道是柴姑姑的什么人在平江吗？那按掌柜说的，再算算从临朐到平江的时间，刚好需要三至四日。她看了掌柜一眼，“平江有什么人？”

掌柜道：“平江与柴家的渊源，当属严府。当初柴君岚的未婚妻子便是严府的独女——严烟。”

怀玥点了点头，找掌柜要了这段时间与柴家和黑翎堂有关的消息，又让掌柜安排了住宿。

当夜，怀玥在茶舍雅间里翻看这几天送来的字条，看累了，便开窗看一看外头的景色。华灯初上的徐州城格外热闹，对面两条街都是各式各样的吃食店面和杂技表演。炮竹声响起时，让她格外思念哥哥与老师父。与此同时，七碗茶舍斜对面的酒楼三楼雅间里坐着一个白衣的客人，身旁跟着两个随从，正是水火两位白袍使。

窗户是半掩着的，柴君岚能清楚地看到茶舍二楼雅间里的小姑娘，此时还假扮着小伙子的模样站在窗前赏景。不知为何，小姑娘的神色看着有些伤感。

玄木回来时，怀玥已经把窗关上，柴君岚看着没趣，也关了窗户。玄木道：“少主，源子那边来消息，看见姑姑往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