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水道：“要不，我和玄火留下，少主先去找姑姑？”

柴君岚身子往后一仰，倚着官帽椅的背垫合眼恬息没回应，直到玄金也回来了，才道：“玄金玄木，你们随东门先下平江。玄水到渡口接应他们，按原计划行事。至于玄火，你且留下跟着我，我还有事要办。”

四位白袍使面面相觑，大家不说，但心里也清楚柴君岚留下是为了对面茶楼上的那位小姑娘。玄金示意，四人领命，这才一起退出雅间。

次日，怀玥骑马南下，顺着往高邮的路线躲避直线官路的兵马。听闻袁府的人在宿州和定远半道上设了路障埋伏义军，她也就没这个必要参和进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躲了义军，没躲过英武堂的人。

那领首的依旧是当日在海棠苑见过的温长言和孙吴，随行的约莫十二人。

怀玥在马背上扫过四周，总觉得不在的那些厮儿应该就在附近。

孙吴冷笑着骑马过来，显然没将她放在眼里，“小师妹别来无恙啊，那魔头呢？他怎么不跟在你身边？”

怀玥呵呵一笑，“两位师兄说笑了，若不是早知柴君岚不在我身边，怎么会明目张胆就来见我？好了，明人不做暗事，两位师兄还是说说来意吧，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温长言不屑一笑，“师妹当真是伶牙俐齿，看架势，是没打算跟我们回去了。这也好办，师父命我们将你带回聊城，也没说一定是要活的。”

怀玥点了点头，不知是应了她的意思还是什么意思，没生气，也没害怕，就看着不远为首的两个青年，觉得在看着两个可怜的傻子。

一个眄视指使却故作清高，一个身无绝技却矜纠收缭。掌柜说温长言与孙吴是一丘之貉，觊觎大师兄沈壁好些年了，如今更是记恨沈壁当上了盟主之位，掩盖了他们的锋芒。

沈壁很爱护怀玥这个师妹，偏偏这个师妹和魔君在一起，便成了他们眼中最好的靶子。

于怀玥而言，这两人就是英武堂养的两只白眼狼，早忘了自己的武艺出自何人，一生所承恩惠是谁所赐，口口声声说是同门师兄弟，背地里却没点江湖道义。

许是看她一个小姑娘没什么威慑力，孙吴直接就过去要把人带过来，可是还未近身，却见眼前忽然一闪，他臂膀一疼，整个人从马上跌下来了。

孙吴的马跑后，温长言便提了刀过来，见怀玥夹马调头跑了，立马便将朴刀射向她后背。

怀玥回头时，刚好见到刀头离自己不远，手上鞭子刚要出手，却听见当啷一声，那把射来的朴刀被击得老远，却不知道是谁出的手。

待怀玥走远后，玄火自林中出来，落在了马道中央。他是个十八岁的男子，模样却很成熟，不温不火的，比起自家主子，他的性子更冷。

温长言认出他便是那四位白袍使中的一个，想到怀玥就这么从自己眼皮底下跑了，气便不打一处来。“柴君岚是不是在附近？你们让怀玥把我们引出来，难道是想灭了我们？”

玄火淡然道：“温长言，少主要我给你带句话：亏心事做多了，就要低调，那些事做得再隐秘，也不是只有你一人知道，请你好自为之。”说完，返回林间，一个纵身跃上树杈上，踏步间已到了很远的地方。

另一首，怀玥脱离了温长言等人的牵制，过灵璧，转淮安路下高邮。她这一路上都格外小心，换了一身利落的暗边劲装，带着白纱斗笠，鞭子缠在衣服里头，袜子的缠脚边还绑着一支匕首。

她在淮安西北隅中找到了黑翎堂的据点，木牌上写着'九皋水业'四个大字，一旁的柏树上吊着十几个红布条，全是三条长红布条系着倆球果，看着像许愿树，而那树下还堆了三个扁石，一支生锈的长剑自扁石之上穿插入土，锈剑的剑柄末端是旧红色的穗子。

木拱门之后堆放着要出海的货物，监工看见怀玥过来，以为是她走错了路，可听见暗语，赶紧将人领了进去。

据点的令主叫单进，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膀大腰圆，动作却一点也不怠惰拖曳。

怀玥问他：“单令主是否有柴华的消息？”

单进道：“昨日，有人看见柴华到了平江，今日倒是没听说什么。”

怀玥心想，那她也只能到平江再说。“那堂主和副堂主呢？我与副堂主走散了，一直没找着他。”

单进道：“怀副堂主出了青州？属下可没收到消息，只知堂主在信阳。”

信阳离此还有好一段路程，她不好浪费时间，却能借单进的手把信传给孙启灵。她想了想，让单进给自己备好纸墨，又差人替自己安排了住宿，打算今夜在淮安留上一夜再走。

单进依言去办，调来家中的一个女使伺候她。怀玥打发不走，也不理她，只一个人坐在渡口边的木柱上，遥望着运河对岸的点点灯火。

不知过了多久，却听见有人在船上唱：北左行，南九方，睚眦岭下仙宫旁，我归隐四方。今有丹鴸盘天上，烈火熊熊，何处能安详？无尽相思，随大江滚滚去远方！是非经过，老少何谈，一盏孤灯照彼岸。

蓬船不大，挂着一个白色纸灯笼，在晚风中明明灭灭。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站在船头，迎风而立，忽然取了杆子将船靠岸，将绳结一抛一扯套住了矮柱，才上岸来。

男子挑着灯笼下来，却目标明确地走到了怀玥坐着的木柱下。“怀姑娘吗？”

怀玥眯眯笑，“不是啊。”

男子道：“怀姑娘真爱开玩笑，我可是专程来寻你的。”

怀玥挑眉：“你是谁？寻我何干？”

男子倒也爽快，有模有样地作势拱手作揖道：“我叫九方遥，九九归一之九，方位之方，逍遥之遥。我是奉了天师之命来寻你的，要接你到庄上一聚。”看了眼不远的女使，又道：“不过我的船只接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