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得从柴君岚离开梅园的那日说起。
玄字卫和安莲姑的人都离开后,只剩玄火一人留在梅园护她周全,可那次梦魇醒来后,怀玥连着两日都萎靡不振。一日,她假意外出散心,换了件下人的衣裳从后门进来,守了半天,直到单进也出了门,才见陈莺偷偷进了她的房里。
陈莺在她的枕下不知放了什么东西,很快便退了出来。她进去仔细查看,发现自己的枕下有些粉末,与床单的颜色相近,香气极淡。既能致幻,多半是用毒虫毒花混合炼制而成。
识破了陈莺的伎俩,怀玥也不点破,只让平叔和玄火当作不知,自己天天都去串门。今日去严府找严烟,明日去景海楼找人晦气,后日去春雪楼看一看美女。
半个月后,陈莺终于忍不住撕破脸皮,不再端着温婉的小姐姐模样,第一句话就是要怀玥离开柴君岚。怀玥那时只是轻笑着说:“可我看你们公子可没有让你进门的意思。”刷的一声,打开铁扇摇了摇,道:“九爷与严姐姐的婚约是取消了,可这不代表什么人都能滥竽充数啊。陈姐姐就更不可能了,大晚上还忙着和别人传信,那个别人不是九爷吧?”
陈莺恼羞成怒回了房后,怀玥便吩咐单进和玄火暗中监视她。怀玥的意图是想查出陈莺这个线人的源头是谁,可后面几天,陈莺都没动静,直到第八天,春雪楼中上演了一出好戏。
那日,怀玥又女扮男装去春雪楼,进门后依然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两支舞后,有个押司过来递了香囊,说是游龙公子有请。怀玥看着那飘溢着混合花香的香囊,知道这位游龙公子是春雪楼的象|姑,可她与游龙素不相识,赠香囊是个什么情趣?
押司又说道:“游龙公子说,客官的喜怒哀乐,他都愿意承包。明年春来无事,不如相约干山九峰。”
怀玥听得莫名其妙,心想这年头招个生意也不容易,就想推拒,但想了想,许是游龙像月娘一样有所求呢?于是,便随押司去了游龙房中。
本以为游龙房内必有文人骚客最爱的摆件和字画,可偏偏这游龙是绿化主义的,一屋子全是盆栽花草,穿的是宽袖白袍,大有山中隐世高人的味道。游龙修剪着一盆青松盆景,回头见她一脸惊奇,莞尔道:“姑娘以为我房中一定都是古董字画?”
怀玥呵呵笑道:“还真是,好在你没把自己取名卧龙,要不然你得挂满兵书经卷。”
游龙也笑,放下剪刀,邀她到内室里去,一边小声道:“怀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怀玥挑眉道:“一言难尽,但仇家嘛,估计应有尽有。”关键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仇家啊。
游龙轻笑两声,从枕边取了一个八达晕绚蓝金锦盒递给她,打开来是几个玉镯子和一叠交钞。“有位客官出了这么多钱,要我与你共度良宵,还要我在你酒中下药。我本来是不愿意,可想了想,与其让你见别人,还不如让你见我。此事我未禀报妈妈,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怀玥拿了一个玉镯来看,说道:“我想,这位客官应该不会只收买你一个吧?”
游龙道:“确实,这位客官还给了两个押司一点细软,好在春雪楼不是平常青楼,要买得起这里的押司,那点细软真的少了点儿。”
梦安能文能武,教出来的姑娘各有千秋,带出来的押司自然也不是一般庸俗之辈,可从游龙的话里能听出来,这些押司还是收下了那些细软。怀玥问道:“看来是你让他们收下的?为何?”
游龙微微一笑,道:“我一个人向来闷得慌,接待客人又不是交心,许多时候配合和奉承都是必须的。难得遇到这种人,自然得找点乐子打发时间。一开始就揭穿了,我怎么把事情闹大?”
怀玥嘴角微微抽搐,心想游龙能当上象姑之首,果然是有些本事的。听闻游龙厉害之处是能搞定双性,遇男则柔,遇女则刚,言行举止的转变更不用说了,坚持一晚上还不能破功。她喝了口茶润一润喉咙,道:“这场戏,她点了谁?你和那两位押司?”
游龙一双桃花眼眯成弯月状,说道:“怎么会呢?那也只能算是你在青楼找象|姑春|宵一度罢了。她便是要把事情闹大,让柴九爷知道自己心仪的女子不检点,找象|姑寻欢不过瘾,还把他的人找来一起双|飞了。依我看,这天下应该没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不过这事要真办起来,我会很刺激。”
怀玥檀口微张,倒不是被陈莺的想法吓呆,而是被游龙的话惊呆了。原来外表温柔的游龙不但心里腹黑,还内在很骚。纵然自己思想开放如斯,也没这么厚的脸皮把这个话题聊下去。于是,她让游龙自由发挥。
当夜,陈莺把单进拉进了游龙的房中,说了几句后,去了隔壁房里等候。怀玥躺在榻上,假意醉倒,见陈莺走了,才坐起来问:“你说了什么?她竟然没留下。”
游龙把单进拖到一旁,道:“她说你不堪重负,用了药也未必能成,让我找个姑娘来把他上了。”
怀玥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个陈莺简直丧心病狂!“……然后呢?”
游龙道:“我说,我自己来吧。”
“……”
游龙将自己的房间让给楼上一位姑娘和客人用了,自己帮着怀玥拖了单进到偏房休息。半个时辰后,游龙出来把人送走,发现陈莺不在隔壁房中,却有一个红衣女人坐在里头。游龙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红姑’,道:“不知原本在这房中的客官去了哪里?”
红姑道:“她原是听见你房中没动静,就用了点卑鄙伎俩。我看着不顺眼,就把那支竹管中的粉末用面粉替换了。她听见动静后,直接带着与她同来的厮儿走了,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发作了。”
怀玥从门口负手去瞧那位红姑,见她束了一头朝云髻,盘发处是一个镂空金环,上面镶了三颗小珍珠。那一身宽袖红裙轻柔飘逸,红姑的样子却是坚毅的,突显出了她的傲气,看起来有些不易亲近。
红姑循着怀玥的目光看过去,问道:“怀姑娘进来吧,你连青楼都敢进了,还怕我红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