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拂阶，青山茫茫，漫山紫气缭绕，替印东桓的竹屋也盖了一地仙气。

印东桓双手插袖，盘坐在竹屋门口的正中央，看着竹篱外青石上练剑的柴君岚。

向怀刚醒过来，坐在印东桓左侧的门框边上，“这才什么时候，一个练剑，一个打坐。你们这是要修仙哪！”

印东桓淡然道：“已经练了一个时辰。”

向怀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您老也坐了一个时辰？”

印东桓淡然地扫了他一眼，“两个。”

“......”向怀从来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从不跟着一板一眼的规矩，要他坐这么久，那和受刑差不了多少。他探前问道：“您老的屁|股还在吗？”

印东桓挑眉，“怎么，你想摸摸看？”

向怀嘻嘻笑道：“哪敢，哪敢。”轻咳一声，将视线转移到柴君岚的身上。他见其动作敏捷流畅，身姿绝美，心里也忍不住赞叹，可嘴上却是啧啧两声道：“铁扇桃花之后，这剑法是真的漂亮，人也好看。远看，还以为舞剑的是个女人。哎哟喂，我是越发好奇柴姑姑长什么样了。”

印东桓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你想断根，还请自便。”

向怀讪讪地摆了摆手，“不行不行，我还得给向家留后的，责任重大啊。现在胳膊就抬不起了，哎哟，肩上好像有什么压着，沉死啦！”

印东桓摇了摇头，早习惯了他大早上就开始废话的日常。“君岚昨夜给我说的建议，我觉得可行。”

向怀坐直了道：“建议是好建议，可松江九鬼不是好茬。”

印东桓点首，“这我晓得，但君岚认识他们，又与令飞飞有交情。只要其余八个不添麻烦，这松江九鬼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令飞飞是松江九鬼之首，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脾气最大，武功最高。她的话是松江九鬼的圣旨。

向怀挑眉道：“怎么，令飞飞难不成还搞怜香惜玉，收面首吗？”

印东桓淡然地扫了他一眼，“那她应该更喜欢你这种滑头的小鬼，乐趣多，麻烦少。”宠物之最佳选择。

向怀笑了笑，拿枣红笛子戳他一下，“我已经跟着鬼仙了，第一君子还是留给俏夜叉吧。”

外头的柴君岚正好做了个收势，剑指落下，迈步往屋里走，见到堵在门口的两尊大佛，谦和有礼地给二人鞠躬。

向怀捂嘴笑道：“小柴世侄，你这是干什么？老桓这人不是君子，是个斯文败类，你给他行礼做什么？”

印东桓轻咳两声，起身腾了地方给柴君岚进屋，一边说道：“昨夜的提议，我觉得可行，只是松江九鬼那首，你如何确定他们一定听你的指示？”

柴君岚出了一身汗，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听他怀疑松江九鬼，也只是微微笑道：“印前辈有所不知，这松江九鬼都好相处，令姐更是直性子，没那些小心思。他们便是看不惯武林的惺惺作态，才聚在一起的。我先前随解兄他们去围剿鬼巢，其实哪有什么百鬼巢穴，里面都是闲散的江湖人士和无家可归的难民，来自天南地北，却聚在一起相依为命。”

“印前辈放心，若有闪失，我这条命赔给前辈就是了。”

印东桓道：“也罢，那你联系松江九鬼，三日后就在卯江会合，用他的法子在我出船后放暗记。明关会抓个人来，当是我的替身。”

柴君岚闻言喜道：“多谢印前辈，那君岚这就下山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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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柴君岚在卯江江边的茶棚里喝茶，等着印东桓依约而至。怀奇英的女儿也在他身侧，学他穿了男装，披了蓑衣，戴着一顶有点破的斗笠，一双鹿眼贼兮兮地盯着来江边的小路。

这时候的怀玥，还是那个对沈壁爱得昏了头脑的少女，天真善妒，还有些脾气。

柴君岚心中不耐烦，却还是淡然地问道：“怀姑娘怎么过来了？”

怀玥扯着稚嫩的嗓子道：“我本来不想来的，只是......只是青龙君说你忙不过来，让我帮着放哨。”

放哨是假，多半是怕他出尔反尔，让怀玥盯着他吧？柴君岚又倒了一碗茶来，劣质的茶渣混在水里，整个茶水都浑浊不堪。他看了一会儿，道：“怀姑娘可知沈公子还在苏州？”

怀玥冷哼一声，“我当然知道啦！可是......青龙君答应我的，这两件事办妥了，他有办法让师哥没法娶严烟！要不然，你以为我乐意在这里吹西北风吗？”

柴君岚一掌拍在桌面上，砰一声响，震得茶水都洒了出来，把怀玥和附近的客人都吓了一跳。

过了良久，柴君岚情绪稍缓，才瞥了眼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怀玥，“青龙君让你做两件事。这是其中一件，另一件呢？”

怀玥这次不敢大声，姿态和语气也跟着放低了不少，一副恭顺的模样，小声道：“另外一件事是要教训京洛山庄的黄孙。黄孙领了一群人去梅园找你，青龙君便让我半路捎信给黄孙，把他引到黑松林去。”

不详的预感蔓延上来，柴君岚蹙眉道：“之后呢？”

怀玥道：“之后，黄孙和他的随从就在黑松林里中了埋伏，有的掉进挖好的坑里，有的被兽夹夹伤。坑里的多半是死了，因为坑里都是些断刀和断矛。”

柴君岚道：“青龙君出面了？”

怀玥道：“没有，他一直都在山上看着呢。他给了我一个瓶子，让我把里面的水浇到那些人的脑袋上。原先没什么反应，可一会儿后，那些人的脸就开始烂了，头发也开始在掉。我很害怕，走不动了，结果黄孙就带着几个随从一起跑啦。”

他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黄孙带着人逃回京洛山庄，此事必然又要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可他手上也不差几条人命，多加几个罪责也算不得什么了。柴君岚道：“你给他们捎的信里写了什么？”

怀玥想了一下，“不大记得了，就是他们要的东西，你会奉上，可是你有条件，所以要求黄孙到黑松林见面再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柴君岚合眼深吸了一口气，想平静下来，以后再想法子解决。他想，青龙君出手，无非是因为姑姑还在梅园吧？

想到这里，印东桓也到了。

怀玥紧张地从怀里掏出了青龙君给她的水雾弹，嘴里无声重复着青龙君给她的吩咐。等印东桓乘船过了第一道弯，她只需将水雾弹丢入江中，她的心愿就能成真了——她的师哥永远只会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