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家在京城的宅院比夏家要大上一些,但办起宴席来还是有些勉强,相互见礼以后几家的男性长辈都去了外书房,只留女眷和孩子们留在一起。
夏竹溪初见邓元霁是只觉得他是个普通的小少爷,几次见了邓家的人也都觉得和善可亲,心里想着邓元霖大约也是位温润如玉的公子,只是今日一见却觉得有些意外。
如果说陈子尚让人一见就觉得有股清冷的气质,那么邓元霖则是让人一见就望而却步地孤傲冷淡。
“邓元霁看起来很是沉稳。”何箬竹附在她的耳侧轻声感叹,从前听闻邓二少爷常与夏竹清兄妹出门玩耍,便以为他应当十分活泼,今日一见却不尽如此,他年纪虽小但也可看出几分沉静。
“确实如此,邓大少爷看起来倒是有着难以亲近。”夏竹溪附和一句,她同邓元霖虽说相熟一些,可确实也没有过多关注过,相比之下,夏竹溪还是觉得邓元霖更值得探究一些。
“看起来确实同邓家人不同,好像……好像更肖其外祖。”何箬竹看着邓元霖,脑海突然浮现刚刚见过的尚老的神情,两人的面貌重叠实在是神似。
夏竹溪微微低头掩盖自己打量的目光,端详许久觉得何箬竹说的很对,邓元霖和顺乖巧的神情下好像总有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峻。
邓夫人看见两人躲在一旁说悄悄话,便招手让她们到身边来,“小丫头们在说什么秘密?也让我们听一听。”
两人在一旁编排人家儿子自然是不能直白的告知,何箬竹同邓夫人又是初见更不好答话,一味在旁边垂眸浅笑,邓夫人笑吟吟地看着好像非要个答案似的,夏竹溪只好撒娇卖萌乖的求饶,“既说是秘密,怎么好告诉姨姨,姨姨莫要问了。”
“那可不行,我可看见你们一遍偷看元霁一遍说悄悄话了。”邓夫人倾着身子把两人揽到怀里,“偷偷告诉我一人便好。”
两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夏竹溪还想再撒个娇含糊过去,就被相互搀扶着从内室走来的两位老太太打断,两人刚去见过缠绵病榻的邓老夫人,一出门便撞见这出,少不得要说几句。
“青栀怎么还同以前一样,兴致上来谁都调笑,看看孩子们被吓得。”孙老夫人笑着看向尚老夫人,“从前青栀她们三个也总聚在一起说悄悄话。”
“是啊,三人聚在一起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们也没问过她们到底再说什么。”尚老夫人点头应和,又恨铁不成钢似的指着邓夫人,“孩子们才多大,你就逗她们!”
“晚宴还早孩我们长辈也有事要谈,孩子们都出去玩儿。”尚老夫人想了想又不大放心,接了一句,“元霖看好弟弟妹妹们。”
“外祖母安心。”淡漠的声音响起,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声音真好听啊,夏竹溪在心里暗暗赞赏。
“尚少夫人怎么不同我们一道出来?”何箬竹一步一回头地看着坐在长辈们身边不动如山的尚少夫人,明明让孩子们一同出去,她却仍然安稳坐着,而身边的长辈也好像一点也不奇怪。
“成了亲自然算不得孩子了。”
“哥哥这话说的很是奇怪。”夏竹溪撇着嘴反驳道,“大人或孩子难道不是按年龄分竟是以是否成亲分的吗?”
夏竹清被问的一愣,竟不知如何回答,夏竹溪又嘟囔了一句,“少夫人分明与我们差不了多少。”
夏竹溪的这个我们自然是以邓元霖的年龄算的,尚少夫人与邓元霖同岁,不过是早成亲两年,就被分在大人一类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成亲之后经历的更多些,自然不能还如孩童一般。”
“元霁兄此话不对,即便尚未成亲,难不成你我的经历便少了吗?”
“子尚此话不对,两者经历的事大相径庭,恐怕不能如此比较。”
夏竹溪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引得三人如此,赶忙给何箬竹使眼色让她陪自己一起想想怎么才能圆场,邓元霖突然轻笑出声。
“孩童或是成人倒不必肤浅地用年龄或是是否成亲划分。”他顿了顿,看着呆愣当场的三人,又道,“若是遇事不通透,即便虚长几岁,历事再多,又能如何?”
“受教了。”夏竹清率先回味过来,觉得这位世兄实在不负才子之名,又为自己看不透如此浅显的道理感到羞愧。
“教,不敢当,玩闹之间的一点的拙见罢了。”
邓元霁神色不变,他已经很是习惯自家兄长用所谓的拙见说服众人,而陈子尚却在沉思什么的似的长久的不言不语,夏竹溪以为他有些挫败,悄悄凑近他的身边。
“元霖哥哥年长你许多,学识渊博也是正常。”陈子尚仍低垂着头不知再想什么,她只好又安慰道,“待你像他这么大,你也会这么厉害。”
“不是的。”陈子尚抬眼望着她,“这种才子只怕举世难得。”
“难得不难得,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夏竹溪轻松地耸耸肩,天才,地才又或是人才于她而言不过都是人生过客。
“我听哥哥说,陈嬷嬷最近给你送了不少药膏,是之前放风筝伤着了留下的伤疤?我从前一直没问你,是因为信了元霁哥哥说的你只是扭伤,可是现下你说实话,当初究竟有没有受伤?”
“并未受伤。”
夏竹溪听见这句才真正安下心来,哪怕心里知晓药膏多半是用来治他手臂的上伤疤,可一旦有了疑问总不免多思多虑起来。
“那你手臂上的上好些了吗?”她伸手想去抓了看,却被陈子尚轻松躲开,他攥紧衣袖像是很怕被人看见,夏竹溪了然,毕竟疤痕有些狰狞,解释起来也甚是麻烦,“我……”
“也算是陈年旧疾,没有那么快,不过总比之前好些。”
“听母亲说,小姐送去许多药材,应当郑重谢过。”
“那倒是不必,若是诚心谢我,好好替我刻了那章才是正经。”
陈子尚听到刻章两字就觉得有些头疼,他一个初学者哪里能雕刻那么贵重的石料,东西送来时就与小厮推脱多次,只是那小厮听从夏竹溪的话,一味让他不要担心,并不不急着要,又让他随意雕刻就好,两相僵持许久以他失败告终。
“陈子尚,你想给我雕个什么花样?”
“梨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