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荆钗布裙，却仍难掩风华绝代，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盘着最简单的发髻，发髻上且仅有一支简单簪的簪子。

我站在远处，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身影，曾经日日夜夜的关怀照顾，我早已视她为母亲一般。令月钧上前，低声向母后禀报。

我低声唤：“母后。”

母后望向我，原本清冷绝艳的面庞柔和了许多，看到我的时候，她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她一向的体贴温柔。

“云儿。”她轻声喊着我的名字，好似如从前一般，“你受苦了？”

良久，我摇头。

“那你怪母后吗？”

“已经快五年了，母后从没按照约定赴约，但母后却年年派使臣问候，凡有新奇宝贝，也都派使臣一并送来给我，女儿怎么会怪母后。”

山顶的绿草已经有些枯黄，干瘪地贴在山石之上，秋日的阳光照射在这山顶之上，却显得微弱无力。

“不，你怪母后，从你的眼神中母后就可以看出来，你的眼神，和当年的姐姐一模一样。”母后叹了口气，“母后不能来看你，你看见母后，就会觉得一直在母后的荫蔽之下，你就永远无法成长起来。”

母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云儿，秦昭欠你的，欠你母亲的，我们都要通通讨回来。”

我看向母后，“母后，我母亲真的是清灵夫人吗，您真的确定？我并没有你们所说的并蒂莲花纹的玉佩。”

“云儿，母后确定，你不也说过自己梦到过一个红衣的女子是你的母亲，你母亲遭劫杀和清灵夫人遭杀害，时间上都是吻合的。”

“不，不吻合。”

“什么？”母后讶然。

“我说不吻合，您没有说过清灵夫人的死，但我自己查了，清灵夫人是被盗匪杀害，而我印象中，杀我母亲的人，身着盔甲，根本不是盗匪，我不是您口中的云儿。”

母后面沉如水，相握的两只纤长的手指尖发白，我的心也沉了下去。果然如此吗？

良久，母亲才轻声说。

“不，姐姐不是盗匪所杀，当年的事，除了秦昭先皇和……恐怕连你父亲都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你说的身着甲胄的人，应该就是秦昭先皇手下的玄武卫，我和你父皇，都怀疑是秦昭先皇下的杀手。”

“母后……”

“母后确定你是姐姐的孩子，云儿，你像姐姐，尤其是你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母后苦笑，抚着我的发髻，“除了姐姐的孩子，谁又能有这样一副容貌呢。”

她抚着我的面庞，目光中似有一丝痛苦之色闪过。

“云儿，你不知道，你走后，云修整天闷闷不乐，不是低头读书就是学武。我问云修，如果你不是他姐姐，和他没有一丝血缘关系，他还会这么想你吗？你知道他怎么说的。他说，无论你是谁，你都是她的姐姐，就算有一天你的身份改变了，你也只是你，只是他的姐姐。”

云修？心中升起一个小小的身影，持剑而立的模样。

“云修，他还好吗？”我轻声问，从前那个只会跟在我的身后叫姐姐的小孩儿，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为了接你回来，他很用功，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彻夜不眠。”

“母后，那云修他……”

“云儿，其实，不是为你，他作为未来的一国之君，也必须如此，云修彻夜未眠的时候，母后也从未劝过他。秦昭欠我们的太多了，秦昭不是当年的秦昭，以前，它要我们这些附属国年年向它进贡不算，还要送自己的儿子作为质子。如今，它国力衰微，内忧外患不断，是我们讨回一切的时候了。”母后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凶狠。

“母后，各国就不能和平共处吗，灾祸不断，受难的是百姓。”

“云儿，你觉得可能吗，你不灭它，它就灭你。当年你母亲怎么死的，你父亲又为何退避枫林不问世事。”

“母后，你不是说，不知道清灵夫人为何而死吗？”

母后目光闪烁，避开我的目光，“云……云儿，这些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

“我什么该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不知道母后说这些是否在骗我。”

“云儿，你还是放不下你的身世吗？”母后叹了口气，“罢了，你要是实在想确认，就去十里枫林找他，滴血验亲即可。”

“找谁？”

“你的父亲，百里敏阳。”

母后一顿，似乎想到什么，对我说，“不过，母后劝你，先不要让百里敏阳知道你是他女儿。”

“母后，我会照你说的做，希望母后不要骗我，还有清灵夫人的死，如果她真的是我的母亲，希望母后能把她真正的死因告诉我。”

“云儿，你会知道的，总有一天，母后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天边白云舒卷，错落，凝聚，消散，有鸟儿自天边飞来，我和母后立在树荫之下，互相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母后是当年的母后，可我的心境却不复从前了。

三天三夜，母后另人在山头支起帐篷，不知道皇城如今怎样，母后告诉我，他在秦昭安排了眼线，才能把我不引人注目的接出来，母后一一告诉了我她这些年安插在秦昭的眼线，让我一一记住。我也知道了，这些年，原来，这几年，母后也并没有闲着。

我隐约感觉到，母后对秦昭，有极大的怨恨，而她的怨恨从何而来，我却无从得知。

“云儿，你相信传说吗？”

我奇怪的看向母后。

“从前，母后和你母亲游历这大陆的时候，听过一个传说，传说中有一支奇兵，有十万人之多，这些人骁勇好战，世代守护这大陆的和平，他们以匡扶正义为己任，他们各自出现的时候，除暴君，斩奸臣，以万人之师出现的时候，也就是王朝更替的时候。”

“云儿，我和你母亲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可以统帅这支奇兵的令牌？”

我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母后竟然得到了这样的势力？

“如果这块令牌真的可以统帅这支奇兵，如果真的可以，而这支奇兵又有传说中那么所向披靡，我们清洲早就统一这片大陆了。”

“那这块令牌？”

“那只是半块令牌，那块令牌通体黑色，黑如曜石，据说，它还有另一半一模一样却红如鲜血的令牌。这两块令牌互为阴阳，合在一起，就可以召唤这支十万人的奇兵。”

“真的可以？”

“至少是真有这个传说。”

“那……这块令牌还在吗？”

“丢了。”母后垂眸，“但令牌是真的，而且，母后要你去找到这个令牌。”

什么？我惊呆了。

“既然只是传说，那......”

“不，”母后打断我，“不仅是传说，那块令牌，一定有它的秘密......”母后肯定地说。

“它在哪？”

“秦昭皇宫。”

“它在那做什么，约着皇宫的众多令牌打麻将吗？”我轻笑。

“云儿，这块令牌很重要，母后给你个提示，它是你母亲藏的，之所以可能在皇宫，是因为秦先皇曾把她困在皇宫三月之久，你母亲可能因为怕秦昭皇发现而藏在那里。”

“您凭什么认为？有可能她之前就藏好了，或者她觉得在自己身上才是最安全的。”

“皇宫是最有可能的地方，如果不在，就是在从前的百里将军府，还不在，就是十里枫林，或者，就是落到某人手上，或者埋在那片尘埃里……”

我打断她，“母后，您画的寻找范围还真小。”

“云儿，你在秦昭，一定要找到它。”

母后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通体血红。

我瞪大了眼睛，这是？

“云儿，这是母后在这几年里得到的，此番来秦昭，就是为了把它给你，有了它，你找到另一块令牌会更加容易。”

我小心翼翼的接过，而更多的是好奇，令牌入手，这块令牌，红的好像有千军万马的炙热的血液在其上流淌。

“怎么用？”无比的震撼力冲击着我的内心，让我语无伦次。

“你会知道的，这是天命，云儿……”母后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许多年后，我才知道母后所说的天命是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