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于生得高壮,肤色偏黑,双眼深邃有神,鼻梁比平常人高一些。秦昭人大多皮肤白皙,他和常人不大相同的外貌,居然也十分受女子喜欢。
醉花楼最顶层的厢房之内,绯月给巴于斟酒,巴于手拿酥肉喂绯月。我看的一阵鸡皮疙瘩,又暗暗叹气。
“绯月,你从前可是只服侍我的,巴于有我讨人喜欢吗?”
“这怎么一样……”绯月嘟着嘴,“你让我服侍又不让我陪你睡觉。”
我看着一脸得意的巴于,指着他问,“他让你陪他睡觉?”
“那自然了。”绯月靠了靠巴于的肩。
“禽兽,你连我的红艳知己都抢。”我怒视巴于。
“你红艳知己那么多,抢一个不算什么?”说着,抬起绯月的下巴,在绯月唇上轻吻了一下。
我正要发作。
“听说殿下要迎娶萧将军的干女儿,如今还记得我们呢。”绯月旁边的轻夜撇撇嘴。
我满头疑问,“我?迎娶谁?”
“就是萧将军的女儿呀。”轻夜再次说。
“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你要娶萧志域的干女儿,关于你和梅姬,还有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呢。”于不正悠悠开口,拿起盘里的梅子幸灾乐祸的看着我。
“才子佳人?”
“就是关于你酒后无德,调戏宫中舞女……”
“殿下,难道是要坏您的声誉。”轻月打断。
“他有声誉?”凌维玥问
我咳了咳。
“真不知道萧志域非要收个干女儿嫁给你,算怎么回事,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真要你娶,你打算怎么办?”
“放在家中颐养天年……是不可能的。”
“寄人篱下,恐怕由不得你你不娶。”于不正悠悠开口。
“我倒是有个法子,你就说你正室有人了,让她做妾,就算那姑娘答应,萧志域的脸皮也挂不住,怎么样?”
我呵呵一笑,“那是他干女儿,又不是亲生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就说娶什么的太麻烦,做妾倒是可以,一顶轿子抬进公子府就好了。”
“额,你可真狠。”
“你当人家姑娘是什么?”轻夜瞅了我一眼,眼底却尽是落寞。
“轻夜,这姑娘跟了我,别说是做正室,便是做妾,也逃不了被波及的命运。”我向轻夜说。
轻夜垂目,“说到底,这姑娘也只是你们的棋子,你拒绝她,她以后的日子又该如何呢。”
“就算是棋子,也是萧志域的棋子,轻夜,你同情错人了吧。”于不正冷冷开口。
“我看不出来萧志域到底要做什么,云修,就算是颗棋子,也是颗明棋。”凌维玥说。
楼下院子的红梅绚丽,梅枝上却满是积雪,清冷而孤傲。也不知小狐狸是不是又坐在窗前独自下棋,我看着楼下红梅,却觉得红梅绚烂,却难得欣赏。好久,没有困在囚笼之中的感受了呢。
公子府华丽的车马行驶在街上,围观百姓有的退避,有的上前,还有年轻姑娘努力超车内张望,往常我必然和这些姑娘打招呼,此刻却是趣味索然。车内除了我还有两个侍卫,美其名曰是保护我的安全,除了我,巴于,于不正,凌维玥都各自多出两名侍卫。
我们逛花楼,他们便在门口等候,实在没了从前趣味。
公子府前,看着自从小狐狸公子府前多出的守卫,心中顿时不舒服,这本是很自然的事,我是清洲的质子,软禁,监视,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可是我心中却是那么难受。我和小狐狸,互相陪伴了那么久,最终,却还是相互防备,我们原来还不如陌路人。
刚进府,便有传旨的公公上前,“殿下,陛下请您入宫。”
“天色已晚,何事?”
“殿下,陛下相邀,老奴也不知道何事。”
巴于在旁边听了,问,“天色渐晚,可否明日再去。”
“回殿下,这是陛下的旨意。”
我走至门前,巴于拉住我,我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向他。
“此人有问题,让阿龟陪你去。”他的手指加重了力道。我看着眼前的“公公,”又似乎有些眼熟。
我唤了阿龟,已站在轿前的传旨的公公看到阿龟皱了皱眉,细微的表情,却让我捕捉到了。
连上轿夫,随行的人十数人,衣着打扮,都是皇宫的仪式,并不像有假。我摸了摸兜里的药粉,这是于不正从前给我的作为防身的药粉,撒在人身上会使人奇痒无比,直至全身溃烂,我学了很久,才掌握了使用这种药粉的手法。
加上阿龟,应该足够对付了。
马车渐行渐远,果然没有驶向皇宫,人声渐少,我唤了阿龟一声,示意动手。
车外有兵器交接的声音响起,我掀帘将药粉撒向轿门前的一个公公打扮的人,与此同时,袖中匕首抹向右手边一个侍卫的脖子,匕首未至,却是一柄雪白的拂尘拦在我身前,我抬眼,眼前的人却像在哪里见过。
“殿下……”他手中金灿灿的令牌在我眼前,竟是母后的令牌。
我一惊。
却见他单膝跪地,“微臣令月钧,见过殿下,殿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娘娘在前面等您。”
原来是润儿的哥哥,难怪眼熟。
我叫停远处正打的风生水起的阿龟。
“自己人。”
阿龟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他是?”令月钧问。
“你该不会不知道谁陪我一起到秦昭吧。”
“自然不会,殿下请。”
轿中,空气沉凝,以往的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现。
在秦昭的我十分淘气,像个男孩子,母后时常教导我女儿的端庄行止,有一次,母后不小心说漏嘴,“你呀,真像你母亲……我。”
那时我五岁,沉醉在父皇,母后的宠爱之下,有弟弟云修与我玩闹嬉戏。家人和乐的美好,是我久违的温暖,也使我不愿怀疑,不愿相信我其实不是母后的孩子。
不放弃这段带着久违的馥郁花香的温暖,使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牢牢抓住这段“亲情”。
那次,母后自知说漏嘴,也就从此不那么在意了,她对我说,我是她的姐姐的孩子了,可她的姐姐不在了,从此,我就是她的孩子。”
那时,我心中开心,母后的话像一个是对我来说无比重要的承诺,虽然我不是母后的孩子,但母后至少会像爱云修一样爱我。
我以为,母后会像云修一样爱我。
我代替云修去秦昭做质子,无意中知道母后和父皇当初就是要找一个和云修长的相似的孩子,当做亲子培养,其实也只要让那孩子以为他们是亲人就足够了。因为只有血缘的牵绊才是最牢靠的。
想到这,我捏紧了马车上的扶手。所以,他们说我是他们的孩子是骗我的,后来说我是母后姐姐的孩子,也极有可能是骗我的。
我闭上眼睛沉思,自从我到秦昭,母后这是第一次见我。
而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母后这唯一一次探视,却是想将我置于危险之地,来试探云修对我的感情。
小时的我听到父皇说,“若是清灵的孩子,怎么会没有并蒂莲花图案的玉佩。”
那时的我想,我如果连母后姐姐的孩子都不是,那么,母后和父皇都不会这么爱我了,至少,不会比爱云修更爱我。
我爱我的弟弟云修,但私心里,我却希望母后父皇多爱我一些,希望他们对我的爱超过云修,超过云修很多很多。
但渐渐的,我发现,父皇显然更爱云修,母后也是……
在我听父皇提过的并蒂莲花的玉佩后,我偷了云修的,我偷了云修的,尽管我不知道云修为什么会有。
我偷了云修的玉佩,故意给父皇母后看见,他们看见,没有欣喜,没有惊讶,却是紧紧的皱着眉。
父皇对我,也不像从前那么好了。
我偷了玉佩,云修却说,“是我拿给姐姐的。”
那块玉佩,从此就是我的,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自然也不值得我保留,但在我想要丢掉它时,我却想起,那次掉下池水,云修放大惊恐的样子,和嘶声力竭的“姐姐”。
就算母后父皇不那么爱我,云修也是最爱我的吧,至少云修一定是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