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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五年,初春未仲的四月初四,瑰紫色的宁静星空,璀璨夺目的群星从一个人永远无可触及的地方送来了千百年前的光芒,但公元三世纪的世界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最伟大而睿智的贤者也无法想象星光背后的世界,他们大多抬头看着远处的群星,却在内心构建起了一个修齐治平的美好世界。
那个年代,人类文明的进步来源于某一个贤人的突然灵感迸发,陡然间的科技进步也带来了一个王朝帝国突然的兴盛或者衰落。
所有人都忙着将自己的智慧用在构建一个心中的世界,却忘记了去看看遥远群星来的方向,那个万物起源的时候。
人类起源于一次宇宙大爆炸,寂灭粉碎的群星将构成人类的原子抛向了世界,可能当你低头看着两条并无差别的胳膊时,构成左手和构成右手的基本原子就来自于不同的恒星。
我们来自于群星,所以即便卑微残喘如世间轻尘,也绝不可以扭曲如蛆虫。也正是因为即便我们身处暗渊,也总会有遥望星空群星,遥想我们来时之路的人,我们的文明才会如星星一样璀璨夺目。
东方将白而未白,天空半边瑰紫半边赤红如血,群星与日月共辉,纤云轻浮,杨柳低垂,江横流处映照出了这瑰静宏远的一幕。
清风阁上,皇帝的到来让所有人意料不及却又在情理之中,皇帝并不是第一次来了,皇帝虽然称孤道寡却也会寂寞,如今时光荏苒之后,能跟皇帝谈心的人已经不多了。
皇帝的身体很瘦,光是站在风中就已经让人不觉担心这个维系帝国的纽扣和蜡烛还能烧多久,如同秦王时一样的着衣风格,却没有了秦王时代的鲜衣怒马之感,半新不旧的衣服还有两鬓斑白飘扬于清风之中的几缕头发更显得皇帝称孤道寡的真实性。
皇帝轻步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拉开便坐了下去,再也没有在未央宫中批阅奏折时,如同利剑般的锋芒与强硬之感。
“啊……”皇帝在椅子上扭了几下就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发出了一丝感叹。
皇帝没有再说话。
“陛下,好久不念了啊,近来可好?”云侯打破了萦绕所有人之间死一样的寂静。
“云侯还是这样子啊,不过你老了,以前你可是敢指着我鼻子,领着我衣服问我要干什么的人啊。”
皇帝坐在椅子上,抬手就让一旁的随侍上了一套碗碟和一瓶清酒,皇帝捏着筷子吃菜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四十年前的游侠儿。
云侯和皇帝都还年轻的时候,一个是勇冠三军的禁卫军首领,一个是手提三尺剑,纵横天下的游侠儿,所以那时从文不久的云侯能领着衣领质问一个禁军将领也毫不奇怪。
“哈哈,陛下与臣都老了……眼下一个皇帝,一个司徒,坐在这里,谁能想象坐在这里身无二两肉的你我也曾是力能擒虎的冠军勇士?”
云侯站在那里为皇帝的杯中添满了至清至烈的清风吟,四十年来,皇帝和他都最为喜欢的一饮。
“清风吟啊……”皇帝端起杯子,看着杯中清澈留香的酒液,心中感慨万千,却沉默了一会。
“朕老了,饮不了此酒了……”皇帝坐在那里叹气,自古英雄如美人,从来见不得人间白头之许。
众人默然,皇帝却也没有在意,这时的皇帝坐的像一个游侠,吃的像一个游侠,也如同一个游侠一样将那盘荒大烩直接扒拉到了自己面前,或许皇帝从来都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游侠罢了。
“叔父……”李陵刚抬手行礼,皇帝就头也不抬的摆了摆手,让李陵没有再说下去。
“每月初四,清风楼顶,大宴群雄。”皇帝咬断了嘴里那条海参,说出了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为之勃然变色。
“我知道,这都是我给你放出去的。”皇帝一条腿搁在板凳上一只手敲着腿,一只手还不停的往嘴里输送着各种美味。
“陛下?”蔚凌惊疑万分的跪倒在了皇帝面前,登时所有人都跪倒了,只剩下皇帝一个人坐在那里毫无反应的吃吃喝喝。
“诸位起身吧,我要想杀你们,还用在这吗?”皇帝的胃口好极了,左手撕了一个鸭腿,右手拿着一把花纹刃的小餐刀插在一条硕大的羊腿上。
“李绥啊,照以前的样子把这个给我切了?”皇帝拿着那把小刀在硕大的羊腿上,划拉了半天也没有动静,便直接让身着重甲的李绥接手了这条羊腿。
飞将军的悍勇不仅在于百步穿杨的神射,在他拔刀的那一瞬间,李陵恍然间看到了千万朵梨花。
李将军横刀在手,一把百炼钢刀闪烁着刀光,在星光里展开了千万束梨花,李绥舞刀的样子美极了,不过霎那间,将军便如同变魔术般将一条羊腿去了骨,切成了规则的极薄小片。
所有人都被这一手精湛的刀法所吸引了,霍去疾的眼睛里甚至还能反射出刚才的一朵朵梨花,一声刀吟如同初春骤来,万物回归时的雷鸣一样惊艳不可方物。
“果真是不教胡马度阴山的飞将军。”李陵拱手,望着那盘被皇帝端在手里,直接用手取食的羊肉片,这些年死在李绥手下的胡人成百上千,果然是有真功夫的。
“叔父带着这样的高手来,怕不是要来取我性命的。他怕是要用众人的姓名威胁我自尽,这样他既不承担罪名,却又去除了政儿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李陵看着眼前这个满身重甲只露出眼睛的大汉,心里清楚,赵毅叔父虽然名冠天下却只带了轻剑,无论赵毅如何勇猛无敌,这一柄轻剑是如论如何也破不开明光重甲的。
“唉,也罢了,我早就是该死的人了,就不牵连蔚凌和霍去疾他们了。”李陵目光流转,看着眼前那个和云小曦十指紧扣的蔚凌,心中万般感想流转。
“好了,都坐下吧。”
皇帝拿着关东卷饼将羊肉片,酸梅酱和西域胡瓜卷在了一起,在手里一捏一送,百般滋味在口中呈现的淋漓尽致。
皇帝没有空开口说话,李陵一干人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看着皇帝一张饼一张饼的卷完了整只羊腿和整盘羊肉。
“诸位怎么不吃呢?”
皇帝又换回了自己端庄大气的表情包,拿着一杯酒一斟一饮间全然一副逍遥神仙的派头。
“叔父,这些只是我一人所为,所有的罪责,所有的事情都算在我的头上吧……”
李陵站起来拱了拱手,看着周围自己的挚友亲朋,立领沉默了一会,直挺挺的跪倒在了皇帝面前。
蔚凌周正君子,霍去疾跳脱少年,云小曦与蔚凌相爱执手,云侯是自己最亲爱的老友,赵毅更是如同自己父亲一般的存在。无论如何,李陵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把他们牵连进来,甚至让他们无端遭罪。
……
皇帝面前跪倒了一排人,最初是霍去疾,然后是赵毅和蔚凌,最后是云小曦。
霍去疾在李陵跪倒那一瞬间就热血冲头,他知道如果自己让李陵一人承担这样的罪责或是皇帝的怒火,自己这辈子都过不去心里这道坎了。
蔚凌放开了云小曦的手,无论什么时候,蔚凌都不愿意伤害这个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姑娘,可是生平二十余年来,他也亏欠了李陵很多东西。
“唉……皇帝一怒,浮尸千里,血流漂橹,小曦,无论如何,你不能卷进这件事来,你的这份喜欢,我下辈子再还你吧。”
蔚凌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个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姑娘,心中百念交加,她眼中的万丈星光再也不属于他了,因为男儿生于世上,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赵将军也跪在了皇帝面前,向这位十五年前的同僚,今天的皇帝低下了高昂数十年的头颅,赵将军生平只跪天,跪地,跪父母以及跪先帝这聊聊数人而已,但二十余年的相伴相随后,不仅李陵将赵将军视作父亲般的角色,一生不近女色,也一生无子的赵将军同样将眼前这个年轻人视作了自己的孩子。
云小曦看着跪下的蔚凌,百般滋味涌上了心头,自己喜欢很多年的男生,有担当也有胆气,可却放下了自己与他紧握的双手。
“就你是英雄么?你想死,那我就陪你一起死,上至黄泉,下至碧落,你去哪,我去哪,一百年也好,两百年也罢,我都跟定你了。”
云小曦毫不含糊的跪倒在了皇帝面前,赌气般将蔚凌的右手紧紧握住,瑰紫色的眼睛里,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样留下。
“小曦……”蔚凌的嘴唇开始发抖,他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小小却愿意与她生死相随的姑娘,心情激荡间,说不出话来。
云小曦转过头,对着这个儒家君子温柔一笑,眼睛里却已经满是血丝了。
……
“云侯,你怎么不求我呢?这云小曦可是你的小孙女,蔚凌是你家的女婿,他们俩出了事,你云家,你云侯是无论如何都都躲不过去的。”
皇帝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地上跪了一排的人,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朕很感兴趣,很想看这几个字了。
云侯站在一旁的靠窗处,一缕清风将他的白胡子轻轻吹起,雕栏玉切堆积起来的繁华背后,却有着令人唏嘘和恐惧不已的冷漠权术斗争,每一场斗争的背后都是如同万丈深渊般的黑暗。
这也是为什么崇祯皇帝会感叹莫生于帝王之家的缘由。
“陛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咱们从游侠一路做到皇帝和三公,可你那看好戏的表情却始终没变过。”
云侯站在风里,一脸的仙风道骨,却还是对眼前这个仿佛一眼之间就回到四十年前的皇帝满脸黑线,皇帝看着云侯不住跳动的眉毛,两个七十余岁的耄耋老人相视而笑,前半生四十余年的爱恨情仇也在这阳光般的一笑而消解了。
“从追随大哥起,你就是最了解我的人啊,咱俩相爱相杀大半辈子了,好几次想杀掉你,却没忍得下手,毕竟这世界上除了你云侯,也没人知我懂我了。”
皇帝看着眼前的云侯,以前的往事一幕幕的流转,四十余年间的相爱相杀,让云侯成为了皇帝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
“行了,你们起来吧。”皇帝把自己的表情搬回了面无表情的状态,看着眼前的一排人。
“匈奴和蒙古三次进扣北方长城防线了,我想要进行一场漂亮的反击,巩固帝国的边防和权威,可这么些年承平下来,长安城里没有军队能打仗了,我要编练新军。”
没有人起身,也没有人说话,皇帝眉头一皱却没有理会他们的沉默,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十余年积累下来的皇帝威势贯彻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李陵总负责编练部禁军,李绥负责射声骑兵一万,霍去疾负责骠骑营一万,蔚凌负责长生军三万,赵毅,负责白毦兵五千。明天我会在朝堂上公布这件事的。你们都下去吧。”
皇帝疲惫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一行人鱼贯走出了这个房间,只留下了皇帝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我很抱歉,但朕不后悔。”李陵走在最后,所有人都出去后,李陵听到了这话,等他抬头看去,皇帝却已经在那张椅子上睡着了。
……
初平五年,匈奴侵临汉境,九关十塞为之震动,匈奴百骑绕关山而至汉境,长安震动。帝闻之曰:“长安有能战之士否?”百僚尽默,无一人敢言战匈奴,帝曰:“何人敢为朕练兵?”百僚皆默,无一人敢言兵事。
时昭帝二十四,骁捷无所能当者,乃言曰:“愿请新军而编练之,自请出塞击之匈奴,一冬二秋,必能擒灭弹汗山,以固军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