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户边缘洒进来的阳光已经黯淡下来的时候，夕阳如同金丝般的光芒已经笼罩了整个世界，长安城一月一度的盛大集会已经拉下了帷幕，拥挤的道路上满是牵着手笑的格外好看的一家三口们，父亲母亲与孩子的身影在日暮的光照中被拉得格外长，融合在夕阳的帷幕中也格外美。

“我们回家吧！”

赵姑娘站在齐王殿下的身边，正好挡住了正在下沉的太阳，虽然因为逆着光的原因看不大清赵姑娘的脸，但通过一个暗淡的轮廓，李陵依旧能够依稀辨认出赵姑娘的笑脸，怪好看的。

“我们回家吧！”

齐王殿下愣了下，然后笑了笑。

李陵有点发愣的看着赵姑娘的笑脸，赵姑娘只对李陵绽放的干净而纯洁的笑脸，李陵看多少次也不会厌。

“你怎么还跟着我？”

齐王殿下有点头疼的看着那个还没有到腰高的表弟，未来的皇帝陛下李政带着他的小跟班李思，一脸骄傲而不屑的表情跟在李陵三人的身后。

“这个点回皇宫需要腰牌了，那些禁卫军又不认识我，怎么可能放我进去呢？不跟你走，难道露宿街头吗？虽说齐王府比未央宫差了些意思，可终究还算是个可以住人的地方，我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未来的皇帝陛下李政的脸上总是充满了桀骜与自傲的表情，仿佛世间诸事无一可以放在心上。

“你考虑的怎么样？我可以给你留个墨宝，等将来我当了皇帝，你就可以拿出去卖了，绝对比你这一晚上的花费赚得多。”

李政眨了眨自己有神而透亮的眼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骄傲与放肆。

“殿下，这恐怕不妥吧？！”

“这恐怕不妥吧？！”

李陵和李思几乎同时开口，他们俩脸上几乎如出一辙的错愕神情，让李思远比李政更像是李陵的表兄弟。

如果他要是在我家遇到了刺杀或是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洗不清了啊，绝对要把他请走才行啊，我只是想要当个飞鹰走狗的纨绔子弟罢了啊。李陵看着李政一脸头疼的表情，此时此刻他格外怀念自己那只带着西伯利亚皇室血统的雪橇犬来复了。

李思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最终找到了把自己丢下的皇子殿下，他在茶楼里看到李政的时候几乎都快要哭了出来。

现在听到李政更是去齐王府借住的决定，更是让他有种想要自杀的冲动，如果今天晚上，皇子殿下在狼穴般的齐王府出了什么事，不光皇帝不会放过自己，自家族长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啊。

“请你饶我一命吧，殿下！”

李思心中大喊着，表面却仍是一副不动声色的表情，当听到李陵的话后，李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李陵，齐王就已经和皇子身边最亲近的心腹就达成了协议，一定要让李政回宫！

“是啊，小政，齐王府可从来没有未央宫舒服的说啊，乖，让陵哥哥送你回去好不好？你们俩要是遇到同时遇到刺杀，陵哥哥这辈子都洗不清嫌疑了。”

赵姑娘已意识到了自己闯了大祸，如果李政住在齐王府，被关东士族们知道了，只要一波愚笨的刺杀，哪怕不得手，帝室就会自我猜忌，哪怕皇帝并不相信这么简单的嫁祸，皇族之内也必然面临分裂。

“这样啊……”

李政点了点头，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我还真想看看什么样的人敢在齐王府刺杀我！要知道赵毅将军可是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名将呢！我从来没有见过赵将军动手的样子呢！”

李政突然抬高了音量，抬腿转身就往齐王的方向走去了，虽然因为背着光的缘故，李陵没有办法看清楚自己表弟脸上的表情，但李陵几乎想象到了李政提到赵将军时一脸花痴追星族的表情了。

“你们也跟上！”

李陵瞥了一脸身后努力消除自己存在感的锦衣卫们，齐王冷冷的笑脸让他们顿时汗流满面。

……

金色的日落不仅为李陵提供了回家时的背景色，同样为那些即将用自己微薄一死换的天下震动的刺客们，提供了一丝悲壮的底色。

士为知己者死的口号流传千年，可真正做到为良知与感动而舍身赴死的并不多，更多则是像这些曹府死士一样，用自己性命来偿付曹公的饭食之恩罢了。

万事万物都有其代价，从来免费的最贵，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

“听说齐王府有着帝国最好吃的饭菜，本皇子还从来没有吃过比未央宫御宴更好吃的饭菜呢！今天，陵哥哥一定要让我开开眼了，

还有啊，听说赵将军带着二十多个白珥老兵戍卫陵哥哥二十多年啊，真是赤胆忠心的义士啊，我也超想看的！

还有啊，赵将军是不是更传说中的那样帅气，白马银枪，天下无敌的赵将军？我真的是超级期待与赵将军的会面啊……”

李政带着李思走在李陵的身侧，兴致勃勃地跟李陵说这话，每次只要李陵嗯一下，李政就像加满了油的汽车一样充满了继续聊天的动力。

十多年没有深交的李政变成了一个话唠，一路上balabala讲的不停，身处在禁宫之中的皇子殿下仿佛对所有事情都有着天然的好奇与探究得到欲望，李陵听着李政的唠叨，心中的芥蒂与冰霜却也渐渐消融，归根到底，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是自己的表弟。

夕阳下的李政一点也没有居庙堂之高的冷漠傲气，处江湖之远的时候，这个十三岁的未来皇帝陛下反而像极了一个渴望兄长关心的弟弟。

虽然李陵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谋害这个孩子的打算，可是李政这孩子跟着自己生平最大竞争对手漫步人流拥挤适合刺杀的街道时，

居然一点紧张情绪都没有，要知道如果齐王和李政一起遭遇刺杀，哪怕李政死了，只要李陵出一点血就可以让皇帝以及文武百官乃至于天下百姓无话可说了。

几乎是最小代价取得最高权力的典型代表了。

所以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

“卡塔！”

正在李陵一时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踏过屋顶瓦片的声音突然传来。

这个夕阳渲染天下，疏燕归巢的时间是长安城中人流最为紧密，刺杀也最具效率的时候，屋顶突然传来的行走声音自然立即让李陵警惕了了起来。

他循声望了过去，一个黑影瞬间划过了两边高墙之间的狭隘空间。

那个黑影好像是一个人，可一个人怎么能动的这么快，三百米的街道，那道黑影在几乎转瞬之间就穿了过去，这样的速度应该都快接近一马赫了，人怎么可能做的到？

“大概应该是我看错了吧，是李政让我太紧张以至于眼前都出现了幻影了吧！怎么可能有东西在两秒内穿过这几百米的坊市还只手翻越五米的高墙呢，这都不科学了！”

李陵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讲真的，在这一刻，他的世界观都有点被动摇了。

“你害怕了？”

李政拉了拉李陵的袖子露出一个让人讨厌的神秘微笑，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李陵郁闷不已。

“呵……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黑影，能够吓到我？”

李陵自然不想在自己十三岁的表弟面前表现的太丢人，于是他故意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大声嚷嚷了一句，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可能被一个黑影吓到，然后他转身看向了赵姑娘。

在那一瞬间，李陵看到了赵姑娘炸毛的头发。

……

孤斜的残阳将偌大的帝国天空尽数渲染成为了金黄的色彩，极目远眺之间，甚至可以在金色残阳的尽头隐约看到那些呼之欲出的璀璨群星了，日与月，光与暗，阴和阳即将再一次扭转天下的色彩。宁静瑰紫色的星空呼之欲出。

“芸儿，你怎么了？”

赵姑娘的头发向来柔顺蓬松，李陵也特别喜欢看赵姑娘梳头发，可人生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李陵见到了炸毛的赵姑娘。

赵姑娘向来是个宁静贤淑的姑娘，这一点毋庸置疑，毕竟齐王殿下李陵已经在赵姑娘白纸黑字的证书上盖上了自己的齐王大印以及新军元帅大印了，任何怀疑这一点的，都必将遭到赵姑娘虽远必诛的打击。

毕竟明犯我赵姑娘者，虽远必诛这句话，也是盖着齐王大印与新军元帅大印的。

“怎么了，我们快回家吧！”

赵姑娘挥了挥手，扭头朝这齐王笑了笑，不管看多少次，夕阳里赵姑娘的笑容总是特别美好，特别容易感染齐王殿下。

李陵站在原地没动，等赵姑娘走远几步后，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赵姑娘的头发还是那么柔顺，丝毫没有炸毛的痕迹。

“或许是李政给我带来的压力太大了吧，不然今天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多的幻觉呢？先是肉身突破马赫数的黑衣人，后是赵姑娘前所未有的炸毛，根本都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今天却突然全部出现了，也许真是压力太大了吧。”

李陵拍了拍自己的脸安慰着自己即将崩坏的世界观。

“本皇子饿了，你快点走吧！”

李陵心中的罪魁祸首，未来的皇帝陛下拉着赵姑娘的手，转过身来对李陵做了一个鬼脸。

“来了，来了，真是欠你的！这一路上可千万别出什么事了！不然你父皇，我叔叔一定会把我挡住幕后黑手处决掉的！”

“不过还好，一路上能搞刺杀的地方只剩下这里，我们安全了！”

李陵看了看周围渐渐散去的人群，心中渐渐松了一口气，刺杀的最佳时候已经过去了。

这一点的真实性作为历经数百次刺杀的人，李陵甚至可以用自己的齐王大印盖章保证。

“陵哥哥，你不要说啊，每次都是这样！”

赵姑娘听到了李陵话，心情瞬间绷紧了，每次刺杀齐王殿下的杀手都是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的。

“咔哒。”

这是弩机激发的声音。

李陵话音未落，四周便传来了弩机射击声音，个人站在屋顶端着一把轻弩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子李政一行人。

“齐王殿下！”

李思刚刚听到李陵关于刺杀的话时，就已经将全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着应付那些可能出现的刺客。

于是弩机的声音刚刚出现，李思就将李政保护在了自己的身下，用自己穿着防身软甲的身体挡住了那些刺客刺杀李政的可能方向。

嘿嘿，为主子挡弩箭，等皇子登位，我也是大功臣了。还好我每天都穿着铠甲，朝思暮想就等这一天了，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啊！李思听着弩箭在自己铠甲上的撞击声，脑子里却已经出现自己裂土封侯的那一天了。

“这不是我安排的，如果我想他死，还用等现在吗？”

李陵也毫发无伤，从小几乎每天都有刺杀活动围绕着李陵，以至于今天的他早就已经炼出了听风辨位的能力，他轻轻挪开两部之后，双手背立，淡定的看着弩箭将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插成刺猬，这个动作经过了数百次刺杀的排练，如今使出却已是说不尽的潇洒淡定与从容。

李陵甚至可以一边极尽淡然从容的辗转腾挪，一边跟那个怀疑自己刺杀皇子的随从辩解。

日落时分，每一只弩箭都带着绚丽的光芒飞向自己的目标。

赵姑娘轻轻拔出了从不离身的青钢剑，在地上轻轻一点，便如乳燕归林般轻巧而潇洒的站在诸人之前。

赵姑娘挥着手中的青钢剑，一点寒芒如冰雪倾融，万道剑光如同初开梨花绽放在人群前方。

一瞬间，剑气如潮，赵姑娘使用了半招万剑归宗，便将如同潮水般袭来的弩箭尽数拦下，松木制成的箭杆在如虹的剑气中消解、分离，最后失去锋芒的箭头无力的掉落在了清平坊的青砖地面上。

数百只如寒冰般尖锐锋利的弩箭如同初春桃花般绽放在赵姑娘的剑势之中。

一剑破万法

“好厉害！”

李政在李思怀下如同花痴追星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些如同梨花般绽开的剑势。

弩箭如潮涌来之后，站在屋顶上的几人却渐渐没有了动静。

赵姑娘拿着青钢剑警惕的站在一行人的前方，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攻击。

但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正在一股并不符合季节的冷风中慢慢飘散开来，四面方的黑暗中仿佛有着一头洪荒猛兽正在暗中窥伺这李政一行人。

“血腥味！”

李陵闻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心跳的越来越快了，而且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大事不好了。

“跪谢齐王殿下多年恩德，吾等只有以死为报了！”

屋顶上的几个人经过片刻寂静之后，却突然起身对着李陵俯身一拜，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后，从屋顶上跳下。

“小心！”

赵姑娘出剑如虹，可是还没等剑气可以碰到那些黑衣人，他们就纷纷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自刎而死了。

“怎么回事？”

所有人惊愕的看着赵姑娘的剑气将那个死士掀翻，无论是谁，都绝对没有预料到这些人会在跳下来之后就自刎。

“大概是想保住真正的主子吧，毕竟凭借赵姑娘的剑术抓住一两个活口也不是不可能啊……”

李思站在李政的身边，一脸震惊的看着赵姑娘，刚才那道剑气足以让赵姑娘位列天下剑客的前三，而赵将军家祖传的手艺则是一杆长枪。

天下竟然有着如此武艺高超的姑娘。

“赵姐姐！那道剑气真的好漂亮啊！你能教我吗？我好想学！”

李政眼睛里几乎有着一朵朵的小红花，他看着赵姑娘手中的青钢剑，连蹦几步，保住了赵姑娘的胳膊，使劲撒娇。

无论是李陵李思李政还是赵姑娘都是深宫里长大的姑娘，自然也见数不胜数的阴谋诡谲，可没有一个这样忠诚的死士会在自杀前将自己主人名字给说出来的，

这样赤裸裸的栽赃陷害反而让李政和李思彻底放下心中的思虑，齐王就算想除掉李政，也绝不会采取这样的手段。

“你还要跟我回齐王府吗？要知道那里可是一个龙潭虎穴呢！”

李陵随手将那几个锦衣卫打发出去处理后续事宜之后，便揣着手拖着自己昂贵的千金裘慢慢踱步到了李政面前，语气阴暗的吓唬李政。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呗，行事那样果决坚毅的你倒是也配得上父皇留下的这个帝国了。”

李政不屑的撇了撇嘴，一甩衣袖就往齐王府的方向走去了。

……

曹孟传：

太祖从妹夫宋奇被诛，从坐免官。后以能明古学，复征拜议郎。

后帝诏书敕三府：举奏州县政理无效，民为作谣言者免罢之。三公倾邪，皆希世见诏用，货赂并行，强者为怨，不见举奏，弱者守道，多被陷毁。太祖疾之。

是岁以灾异博问得失，因此复上书切谏，说三公所举奏专回避贵戚之意。奏上，天子感悟，以示三府责让之，诸以谣言征者皆拜议郎。是后政教日乱，豪猾益炽，多所摧毁；太祖知不可匡正，遂不复献言。

《魏书.曹孟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