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大家一个道歉,因为一点问题很久没有继续写了,但既然开始构建这个心中的世界,我想有始有终的继续下去。谢谢大家的支持。
占据视野尽头半边天空的黑色阴云正在缓慢移动,细如牛毛的春雨淅淅沥沥的落下,高悬东方远空的橙色暖阳如同一颗巨大而炙热的火球,
地上的苔藓缓慢而坚定的唤醒着睡梦中的冬龙,只需要伸出双手就可以摘下星辰的巍峨城墙以及象征着孤寂与清冷的清平阁已经消散在了视野的尽头。
长安太容易征服,却太难以舍弃。
所以人们常说,只需要望一眼长安城,雄心壮志也好,温柔乡也罢,总会消失在对长安的眷恋之中。
长安消逝了。
而在那远山的尽头,阴云席卷之地。
李陵骑在飞奔的快马上,牛毛般的细雨冷冷拍打着他的脸,如针的细雨让他几乎真不开眼睛来,可也正如雨水无法阻止李陵的飞驰,雨水也同样没有办法让李陵身后如同烟云般袭来的飞尘停下来,数十人的轻装骑士蒙着面,夹着刀,快马加鞭的朝着他们的目标驰去。
帝国的秦王殿下落了单,只要杀了他,彼此猜疑却彼此制衡的各方势力必将全面开战,此时,偌大的帝国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那匹全身如黑夜般透亮美丽的骏马来自大宛,那个传说中多产龙马的伟大国度,如今皇帝陛下的御马坊。善于奔跑的大宛宝马却早已经不堪重负,口边的白沫如同泉水般留下,可马背上的骑士却毫不留情的一鞭接着一鞭的驱赶着这匹几乎行将就木的宝马。
呼啸而过的锐利箭矢划过李陵的软甲,静静弹了开去。
“杀了他吧!”
“是!”
箭矢破空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显然那些讲着乌桓土语的刺客们已经没有耐心来生擒一个随时可能跑掉并百倍报复他们的强大亲王了。
“咻”
“嗖”
本就已经是阴云密布的天空又多了一层箭矢的阴影。
李陵很清楚后空突然传来的响箭声标志着刺客们的又一轮齐射又或是最后一轮齐射。
正如轻云之闭月的绝美场景,如阴云袭月而来的漫天箭矢似谣言而绝美的玫瑰般盛开在了那匹纯黑色的骏马身上,千钧一发之际,李陵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倒挂在了这匹陪伴他良久的骏马身下,并借此躲过了这场刺杀中的第十三齐射,目力可见的范围内,刺客箭囊中的箭矢已然全部射空了。
阴云渐渐遮住了东方的旭日,最后一缕橙黄色的阳光消逝在了这片阴云密布的土地上,骏马倒在地上抽搐着,如同小溪的涓涓血液在地上汇聚成为了一个浅浅小小的血池,李陵抽出了刀,默不作声的潜伏在了马血汇聚而成的小小池塘里,等待着命运给予的最后裁决。
华丽的衣袍早已变得千疮百孔,曾经象征着一个帝国至尊亲王的衣冠,如今却成为了一个可怜逃命者的催命符,沾满鲜血与尘土的衣服漂浮在血泊之中,滴滴答答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往日间如同忠犬的异族奴仆成为了凶恶的夺命之人。
“让我们再看看帝国尊贵而不朽的秦王殿下,希望的他的光芒如同太阳一样照耀在我们的身上。”
刺客统领讲着标准而清晰的帝国官话,站在那批被射成刺猬的骏马旁说着往昔一样的祝词,模样说不出的讽刺与嘲弄。
“呼延,你去看看这个人。”
刺客首领看着脚边不断流淌的血液,仿佛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般松了一口气,他将自己的刀插回了自己的刀鞘,挥了挥手用乌桓土话招呼着自己的手下。
“是,大人”
阴云被清风席卷着,渐渐为那缕炙热的阳光让出了位置。
李陵静静的躺在血泊之中,乌桓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他们彼此嬉笑着,丝毫不在乎那个在他们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的亲王殿下。不过想想也是,只要看到那些如同溪流般潺潺淌过的血液,谁也不会认为这个向来以文弱而知名的秦王可以躲过这样的齐射。
“嘿!我看到了我们尊敬的……”
声音的传播速度是每秒三百米,但总也有东西能比声音更快,就比如说,那柄被李陵藏在怀里的利剑,如同明月般的清冷的银白色利剑,如同炸破天空的惊雷一般,切断了他面前敌人的黝黑喉管。
半张着嘴的无名亡灵轰然倒地,并紧紧握住了自己的脖子,但这并不管用,炙热的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在炙热的金色阳光下凝成了赤红色的彩虹之桥,或许就是那道传说中接引英灵步入天国的彩虹之桥。
但生者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刺客头领眯着眼睛,在黑暗中如同猎豹般弓着身子,躲避着那缕来自剑刃的炙热阳光。
“秦王殿下,好久不见。”
李陵周围早已站满了黑衣黑甲的刺客,刺客头领望着那个靠在马尸旁的少年稍稍定心,他微微躬身,向着李陵行了一个礼。
“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将你们乌桓上下只要高过轮子的人统统杀掉吗?”
李陵挺直了身子,朝着那个不住躲闪阳光的黑衣人头领自信的笑了。
“如果没有人知道,使我们杀了殿下呢?没有秦王殿下的制衡,这个偌大帝国,百余郡县,各地官僚只怕片刻就会分崩离析吧!”刺客统领终于不再躲闪阳光,只是原地站定,浅浅的笑着,“届时,一个消逝的老大帝国,一个分崩离析的中原,帝国所言之天命,我辈之长生天终将眷顾我等部族之众!”
“你所言非虚……”李陵看向了阳光的背面,“父皇一统九合以来,万王俯首,偌大天下之间莫有帝国不敢征者,可这样的统一胜得了天下诸王,却赢不了天下人之心,帝国微弱累卵,陛下之征戈却昼夜未停。”
“你能读懂这个偌大帝国……”李陵叹了一口气,远处阳光所照之地,烟尘渐渐升起,“却为何要与天下大势为敌?”
“你能告诉我的名字吗?”地上的血泊渐渐泛起波澜。
“请殿下记住石勒这个卑贱的名字吧!”刺客统领淡淡望了一眼地上被震起的石子,“我们各自有着天命,哪怕知晓必败无疑,哪怕再给我一次机会,请殿下恕罪,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请殿下为了草原部众去死!”
石勒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在炙热的赤红色阳光下咆哮着发起了冲锋。
耀眼的阳光再一次被铁骑蹄下翻飞的烟尘所遮蔽,细细碎碎的石子被一次又一次的震起,林立笔直的旌旗迎着草原的猎猎风而舒展着,义从银色重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如同天上神国不可直视的叹息之墙不可侵犯,连绵至视野尽头的骑士们汇聚在秦字大旗下,咆哮着发起了冲锋,天命终归帝国。
“为了帝国!”
“为了殿下!”
翻飞的箭矢迎着瑰丽而妖艳的血色玫瑰而盛开着,被石勒精心选拔并委以重任的刺客们骑着羸弱而精疲力竭的战马迎着闭月的阴云之箭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决死冲锋,被马蹄践踏而过的草原得到了鲜血的补偿,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刺客,睁着眼睛,似乎想要见到下一年那朵在阳光照耀下即将盛开在他们身上的鲜花。
或是天命的最终归属。
但死者永远不会看见了。
弯刀与长剑翻飞着,碰撞着,灵巧而致命剑舞第一次遇上了对手,如同草原圆月般瑰丽而耀眼的弯刀没有任何令人拍案叫好的绝美变招,更没有来自大宗师的悉心修改,却只有一招比一招重,一招比一招快的凌厉,是没有任何变化与花哨技巧的战阵之刃。
鲜血从石勒的身上各处流下,如同溪流般的缠绵不决,无数次蕴含着的必死之意的进攻,无数次的鲜血横流,无数次的倒下。
银月从阴云的另一端升起,宁静瑰紫的群星无声静谧的闪烁在神秘而充满未知的夜空之中,来时如同袭月阴云般的刺客团早已覆灭在闪烁着赤金色阳光下的冲锋中,狂热而执着的稚嫩少年,在热血的进攻之中耗尽了最后一滴血。
并永远消逝在了这片即将开满鲜花的草原之上,除了群星再也不会有人知晓他们曾经来过这个世上。
群星知晓万物,却静谧于闪烁之夜。
“殿下,为什么要把那个刺客统领放走啊?”赵毅静静望着那个星光下渐行渐远的身影。
“想必今日之后,他也该明白,天命在我,如此人才,杀了多可惜啊。”李陵站在篝火旁,望着石勒,“天下本就几无英才,如果把他杀了,这个没有英雄的世界岂不是太寂寞了些吗?”
“可是殿下!”赵毅一脸担忧的望着那个在黑夜中越显高大的身影。
“哈哈哈哈哈哈,叔父莫忧!天命在我!”李陵摸了摸那匹陪伴自己很久的大宛马,接着翻身上马,“我们也该回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或许长安城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心中消逝,高大雄峻如同秦岭的城市,那顶象征着帝国的冕冠,天命的最终归属,都将游子的心一次又一次的拉回了那个清冷孤绝的宣室之殿。
……
初平四年春,昭帝初为秦王,游于比勒之河,遇石勒所帅之群盗,上总兵而击之,敌寇溃走,赵毅素闻石勒英名,欲杀之。上止之曰:“如今天下几无英才,而今各为其主,何必穷追不舍。且以石勒之明,何惧其不明天命在我耶?将军且宽心。”
石勒乃走。
《旧赵书.昭帝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