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不断响起兵刃相接的脆声,宫九栾自斟自酌着,清冷的脸上是波澜不惊的从容。
“先生。”
宫九栾听见言和的声音,她挑起车帘瞧见一地的尸身,言和站在马车下抱拳唤她。
“春风呢?”宫九栾问。
“去追刺客了。”言和恭敬的回道。
待刺客都被解决了之后祁慕白这才真正回过神来,他白着脸,拿剑挑开了一个黑衣人的面罩却毫无印象。
“这,这是……”
“刺客,截杀您的。”
……
“你早知道?”愣了一下祁慕白突然想起来宫九栾对这次突然刺杀的淡定。
言和又是瞥他一眼,那一眼里的不屑让这个从小骄纵盛宠众星捧月的王爷感到了深深的讽刺,不等宫九栾回话他就明白了自己面前的文弱书生或许早就洞悉了这一路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朝廷那边对您和皇上不满的不在少数,从京都到永州的路也不算近,风险自然是有,另一条小路皇上替你安排了替身,约摸现在该是遭到不测了。”宫九栾弹了弹自己袖子上沾染的少量灰尘,半垂着眸子的样子似在怜悯众生。
“真像活在阿鼻地狱里的慈悲菩萨。”祁慕白脑子里突然涌上这么一个念头,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也是,这么举世无双般的人物怎么会是活在地狱里的勾魂鬼呢。
可是,他又是这么的面善心冷,冷的让人退避三舍也寒颤不断。
“……”
祁慕白沉默了半晌没再说话,低头握着手里的剑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还没回来?”瞧着许春风离开的时间不短,宫九栾拧起了眉心。
话刚落下,许春风就急奔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受了伤了黑衣人。她一把把人扔在地上,那人瞬间弓起了身子额角直冒冷汗,几人定睛看去,原是他被折断了四肢卸掉了下巴。宫九栾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眼底满是嫌弃和厌恶。
她虽手段毒辣,但一向懒得自己动手,就算看见受了刑的也是干干净净的,乾虚阁底下人几乎都知道他们的先生娇贵,生的娇贵活的清贵!
“先生,他是放暗箭的刺客,抓到他的时候想自尽。”许春风抱拳恭敬的回话。
“暴躁。”宫九栾撇她一眼,玩笑般的训斥了句。
突然,祁慕白眼尖的看见这个刺客衣领上有个眼熟的暗纹,他扯着仔细看了眼,随着就青了脸,宫九栾顺着他的视线挑眉看去,顿时了然,这人估摸是陆域明手里养着的死士,惜言堂之前查相府的时候查到过这个暗纹,只是不知道这位不理朝政自命潇洒的闲散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逆贼!”他攥紧了拳头,额角青筋暴起,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殿下想怎么处置。”宫九栾捂着口鼻问。
没得到祁慕白的回复,宫九栾就转了身欲要上车,言和亦步亦趋的跟着,独独许春风一扬手,厉光闪过,那刺客立即没了生息。
言和越发不待见祁慕白了,而这回连许春风都不怎么想和和这两人的稀泥了,言和一直嫌弃这位从小娇宠的主儿她知道,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位爷竟也是个古道热肠的——天知道皇家这么个处境居然也能出来个天真热笼的。
宫九栾从半道开始就没甩过祁慕白一个眼色,连带着言和鄙夷他都不加掩饰了。
自诩侠风仗义潇洒的康王殿下半道上收了个女子。
几人在驿站歇息的档口里恰好碰见有难民来乞生活,宫九栾后期熏陶了这么多年修成了冷心冷肺的玉面罗刹,心狠的被江湖统一封了个活阎王,江湖上这么多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难有意见统一的时候,可对宫九栾的认知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主子这样子就更别提她手底下的心腹了,可偏偏祁慕白是个热心的,碰见个被来往过路客欺负的逃难小女子当即就头脑发热了。
这是我们老祁家的天下,当着本王的面也敢欺负一个柔弱良善孤苦伶仃的姑娘家,虽说这几年陆域明那老匹夫把持朝政狼子野心,可皇室的威仪,皇室的脸面也在那明晃晃的搁着呢!
于是乎,强烈的家国情怀让祁慕白心中正义的的小火苗熊熊燃烧,不多时便烧成了燎原大火。
祁慕白:“诸位也都是身彪体壮的汉子,这么欺负一个弱小女子貌似有点说不过去吧?”他站起身冲那边坐满一桌的过路客不满的斥问,宫九栾被他这气势汹汹的声音震了下,随即脸上带了些微诧异的看过去,待瞧见祁慕白正提了剑要上去跟那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理论顿时满头黑线。
这位殿下,也忒冲动,不知道他兄长是怎么着护他长到现在的。
言和是在宫九栾眼皮子底下养成的,自然明白她的脾性,自家先生顾教养要脸面,他可不,他看不得先生烦心。
“公子可要记得正事,别碰见个什么事就热心肠的往上涌。”言和跑过去挡着他,杏眼圆瞪,嘴嘟嘟的全然一副普通丫鬟规劝不听话主子的模样。
被调笑的姑娘看见有人愿解围于她当即就哭的梨花带雨,逮着调戏自己的那伙人看向祁慕白的空隙里她猛的扑过去,却被个机灵的拽住头发又扯了回去。
“呃啊——”恐惧的呼声从姑娘嘴里一出来,一群人越发欢雀,咸猪手争相摸过去。
祁慕白见这一幕更加怒火中烧,推开挡在面前的言和,上前迈了几步手中长剑斩下,端的是气势如虹,桌子应声裂开,“哗啦”倒成一团。大汉们愣了须臾,瞧瞧祁慕白正气凛然的脸再瞅瞅散成一团的桌子“哗”的作鸟兽散,只是拉不下这个脸一边走着一边骂骂咧咧的道晦气。
那姑娘见人都走了,连忙拢了拢被拉扯的稍有散乱的衣裳泪眼婆娑哭声不断地扑到祁慕白怀里。
宫九栾紧紧盯着祁慕白手足无措地安抚怀中女子的样子,突然紧皱了眉心,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言和恶狠狠地瞥他一眼急忙忙的跟过去,许春风鼻观鼻眼观眼目不斜视,眼里只有她家先生。
“先生——”他刚要抬脚追上去,那已经被他拉开的女子小声而隐忍的啜泣又止住了他伸出去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