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栾从沈丘鸣那里离开之后直接回了王府,想到了临走之前祁慕白拿来的策论,她略微感到有些头疼。
还要给他批改,真麻烦。
推开书房的门,宫九栾一眼就看见祁慕白正站在自己的书架前伸手抚着那些书。
祁慕白背对着她,故而宫九栾没有看到他眼睛里的柔情与挣扎。
察觉到自己对宫九栾心意的祁慕白总是会从心里升腾起对这段隐秘晦涩情感的不耻,他企图脱离苦海,却换来越来越深的沉沦。世俗不容的情感在拼命的发酵,竭尽全力地自控也无济于事,祁慕白对此感到一丝绝望,但绝望过后又庆幸,幸好那个“男人”是宫九栾。
底下独一无二风华正茂的宫九栾。
在宫九栾不在的这一会儿,祁慕白将写好的策论放到她的桌子上,刚想离开却因为不心蹭掉了本书而停住了脚步,他将书捡起来又放回桌上,书角处的翻卷彷佛还带着宫九栾手指的余温,祁慕白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指也放到了那里。
祁慕白看着宫九栾平日里坐的那把椅子,略微迟疑了下还是坐了上去,这一瞬间,他彷佛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到了宫九栾走动的身影。
心里早已萌芽的欢喜将整个身子还有他轻缓的呼吸都缠绕的不留一丝余地。
“若是你知道我对你起了这样不堪的心思你还会如这般待我吗?”祁慕白出神地看着宫九栾平日里用的那支笔,脑子里浮现出她低头写字的模样。
优雅从容,一身的书卷气。
这时候的宫九栾在祁慕白眼里更像是一介文质彬彬的书生。
“你可曾感知到我一丝一毫的心意?”他喃喃自语,又突然自嘲地笑出了声。
“该是不曾,若是知道了八成会扒了我的皮吧。”
祁慕白坐了良久,眼睛望着窗外,似乎是在盼望着什么,又似乎是害怕被人看到自己此时的神态。
宫九栾的院子向来都清净得很,祁慕白看着寂静的院子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起身走向书架,刚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一下那些书,门口处却传来了“吱呀”声,他被惊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去,正好对上宫九栾淡漠如水的眸子。
“你在做什么?”宫九栾问道。
祁慕白像是被现场抓了包,脸上的仓促和不知该放到何处的手都彰显了他此时此刻的慌乱。
他忐忑极了,心跳突然加速,面对宫九栾越来越近的脚步他低下了头。
“老师不在,我本想着在这儿等着的,然后又瞥见书架上的书,想着没看过就好奇的厉害,希望您别怪罪。”
宫九栾的目光在他绯红的耳根和他方才想身后的地方扫了一遍,虽然纳闷他为何现在怎么添了这么一个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但也并未起疑心。
“你要看便看,不用这般的心,走的时候再挑几本拿回去慢慢看吧。”宫九栾。
祁慕白松了口气,对她做了个揖,:“多谢老师。”
“这是你的策论?”宫九栾指着自己桌子上多出来的几页纸,问道。
祁慕白顺着她的手看了眼,然后:“是,老师现在点评?”
宫九栾顿了下,本来没想看的,不过既然都送过来了还是帮他瞧瞧吧。
她坐到椅子上,祁慕白的耳根子红晕还未消散却又加重了些。
宫九栾从头读到尾,给了他一个还不错的评价。
惊喜在祁慕白的脸上让人一览无余,他连忙:“先生教导有方。”
宫九栾摇摇头,:“这些东西我并未教过你,归根结底还是得归功于你自身的悟性和头脑。”看着祁慕白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丝慌乱和迷茫,宫九栾顿了顿,接着:“你从也是在皇室中长大,幼时有太学,长大后有皇上与楼帝师,所以这也算是耳濡目染。”
这是第一次,祁慕白第一次从宫九栾嘴里听见“楼帝师”这三个字。
“慕白,你并不蠢笨,只是安逸惯了,有些时候会模糊掉自己的判断力,若是抛开安逸,你再想想你的国家岌岌可危,自然而然地就能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丢掉,你现在缺少的就是一双明辨是非的眼睛和实际有用的手段。”
宫九栾这话的无比认真,认真到祁慕白甚至从她身上隐约寻到了一些楼倾华的影子。
曾经也有这么一位风华绝代温文尔雅的帝师在东宫甚至是在御书房和蔼地对父皇和皇兄高谈阔论。
“……”
“殿下在想什么?”
见他目光发直,魂儿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宫九栾就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祁慕白猛然醒过来,一把抓住了自己面前的手。
这一抓,两个人都愣了。
祁慕白只觉得这双手虽然骨节分明但是纤细的厉害,看上去如凝脂葱白,可也覆盖了一层薄茧。
宫九栾皱紧了眉心,脸上已然是蓄势待发的怒意。
祁慕白赶紧松开手,眼神慌乱,面色通红。
“出去,跪着,两个时辰。”宫九栾阴沉着。
祁慕白抿抿唇,临迈出房门的时候行了个礼。
“学生失礼,老师息怒。”
宫九栾没有话,祁慕白也没指望她能吭声。
祁慕白就跪在了宫九栾的书房门口,宫丞俞过来的时候看着他腰板挺得笔直,没有丝毫不情愿地跪着,顿时心生好奇。
“殿下跪着作甚?”他问。
祁慕白看了他一眼,袖子下的手握成拳,想到了宫九栾手的触感,他垂下脑袋没话,宫丞俞看不见他的表情,只道了一声“奇了怪了”便没再管他大步迈进了书房。
宫九栾听见了他的声音,此时他进来连头都没抬一下。
宫丞俞见她这么冷漠,顿时觉得受到了伤害,正当他想将委屈摆在脸上的时候,宫九栾却像是头顶上长了个眼睛一样抢先道:“你若是想抱怨些什么,出门同他一起跪着。”
话音刚落,宫丞俞立马扬起了笑脸。
还和他跪着,怎么能让妹妹罚自己的跪呢,传出去多丢人,宫丞俞一点儿都不怀疑宫九栾这话的认真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