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抬起头怔怔的望了我许久，眸中苦涩与无奈交缠着，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沉默许久，司铖才低声道：“那时你的状况已无人能救，便是不去冬之城亦是只能等死。”

我苦笑：“所以，你从未对那时的选择后悔过，对么？”

哪怕他用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同我解释，哪怕他只说一声抱歉，哪怕他违心的骗我说他后悔了。

我想，我都会毫不犹豫原谅他的。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低垂下眼眸，什么都没有说。

我十分失望，即便那时的伤是我自己执意而为造成，可我的执意亦是因着他给了我一个念想啊。我只是想在死之前去见一见大哥和倾城哥哥，可他的选择却是牺牲我最后的心愿去成全魔族。

所以，魔族在他心中才是最为重要的，不是么？

挑起唇角笑了，转身离去：“那你同我说悔不当初作甚呢？”

依依不舍的人便会是最痛的那一个，我好不容易才将心收藏好，怎舍得它再痛一次？

“阿铃......”司铖急呼着，突而又剧烈咳嗽起来。

我脚步一顿紧了紧拳，刚往前跨出一步，一个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传来。

脚再无法向前，心中登时被扯得疼痛不止。交战半响终是忍不住转身，然那处再没了半个人影。唯有悄然爬上枝头的月色，照印着白雪同红梅摇曳。

即便我知晓，我在你心中不会是最重要的那个，可我还是回头了，你却没能等等我......

刚走到子矜村门口，见村子已被结界笼罩，一看便知是梵荀设下的。

我捻诀将结界打开一个缝隙跨了进去，又细细封好，才往聚会之处走去。

到了那片空地上，只见篝火依旧燃烧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酒坛子。其他人都不见了，只有方才唱歌的那个小姑娘还站在篝火处翘首望着。

见我回来小姑娘眉色一喜，忙奔了过来：“掌门姐姐，你回来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其他人呢？”

“都喝醉了，村长扶他们回去休息了。”

我挑挑眉，这梵荀，明知食婴之魔未死，竟然喝醉了？不过还好他记得撑起结界，否则回去我定要责罚他。

小姑娘见我没有说话，撅起了嘴：“掌门姐姐，你说要听我唱歌的，可人却跑得没了。”又转了转眼珠子将头凑了过来悄声道：“不过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亦不曾告诉他们。”

原来她在等我回来，想要唱歌给我听的。

我走到还未熄灭的篝火前坐下，笑着拍了拍身旁，小姑娘便一蹦一跳过来挨着我坐下。

我偏头对小姑娘笑道：“你再唱一次，我保证这次一定不会跑。”

“嗯。”

小姑娘点点头，落落大方的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悦耳的歌声便回荡在子矜村上。

“在那高高的山坡上，住着一个小儿郎。在那对面的山丘上，住着一个小姑娘。小儿郎说长大后，一定要娶小姑娘。小姑娘的脸红红，笑得好像那月亮......”

这不是阿青在宫中唱的那首歌谣吗？

我忍不住打断她问道：“这首歌谣，是何人教你的？”

“村里有位婶婶家有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姐姐，是那个小姐姐教我的。”说着得意道：“大姐姐学了好久都学不会，可我一学就会了。”

说到此她的神色暗淡下来：“婶婶死了之后，伯伯就回村将两个姐姐带进宫去了，阿爹说她们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她蒲扇着长长的睫毛望向我：“掌门姐姐，她们为何不回来了？子矜村不好么？”

我抬起眼眸望向漫天飞舞的雪花，沉吟片刻，轻声道：“子矜村没有不好，只是心在何处，何处才是最好的。”

就像阿玉，最终还是被心带回了古战场。即便那里暗无天日，可在她心中，那里才是世间最明媚之地吧。

见小姑娘还是一脸不解的模样，我笑道：“你长大后便会明白了，对了，那首歌谣方才还未唱完吧？你接着唱与我听听。”

“嗯。”

小姑娘乖巧的点点头，又眉开眼笑唱了起来。

“长大后的小儿郎，披上铠甲上战场。他说待我归来后，定叫青丘满红妆。日复一日年复年，站在山坡望呀望。青丝已变白苍苍，不见红妆，亦不见小儿郎。”

小姑娘唱得十分欢喜，可她却不懂，原来故事的最后，小姑娘还是没能同小儿郎在一起的。

第二日，除了梵荀带着一些同门留下之外，其余人都同我一起回了苍梧之野。

一入这灵气充沛之地，我的灵力便一日比一日更快速的恢复起来。

转眼便又到生机焕发的春日，梵荀见食婴之魔一直未再次出现，便留下些许同门守着子矜村便亦是回来了。

人族的状况越发好了起来，我想，许是那些作祟的妖魔是畏惧我苍梧，这才骤然减少了不少。

如此一来，四处可见忙着播种的人们。

这些年田地荒芜，如今终于得以喘息，人族便是要为今年的秋收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