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芊溜回唐门的时候,唐易之并没有察觉到她昨晚的失踪。
唐门很忙,忙着炼药,忙着制毒,还要忙着与各大门派交易买卖,唐门上下几百号人都要张嘴吃饭,这里没有闲人。
但唐芊却是个例外,她虽是唐门大小姐,却对唐门之事不管不问,偶尔不见人影,也不会有人起疑。
她若是整日在唐门里溜达,过问各种毒药的去向,这才叫人奇怪。
但她偏偏今天就做了这件事。
她熟门熟路摸进唐寻房内,连门都没敲,吓了唐寻一跳。
他停下手里的账簿,眼露惊喜,道:“师妹,你回来了?”
他只当唐芊心系唐门,却不知她是为七星毒而来。
唐芊反手把门一关,急步走过来,轻声问道:“我能看看近期账簿么,就看毒药的。”
唐寻惊讶地望着唐芊,脸上的欢喜一点点消失殆尽,愕然道:“师妹,你回来,就为了这件事么?”
唐芊并未察觉到他话中深意,点点头,双眼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后的书架。
唐寻僵硬笑了笑,转过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账簿,一言不发地递给她。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唐寻有些紧张,他甚至觉得喉咙都开始发干了。
“师妹,你今年有十了罢?”
他忽然开口,咽了咽口水。
“是的。”她连头都没抬,双眼依旧盯着一行行字,未曾挪动半分。
“你…”他又咽了咽口水,道:“师妹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了,是么?”
这一次,他额上的汗水都滴了下来。
唐芊却笑道:“师兄莫非是嫌我年纪大了,该嫁出唐门,免得在你面前晃来晃去讨人嫌了?”
“师妹…可有意中人?”
唐芊摇摇头,道:“我整日待在唐门,哪里有机会遇到意中人。”
她许是看久了,伸头转了转脖子,朝着唐寻盈盈一笑:“倒是师兄,年纪已久不小了,是时候给我找个大嫂了。”
“是…是啊。”
唐寻低头笑了笑,像是在对唐芊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风也无用。
唐芊继续翻着账簿,皱眉道:“七星毒怎么没人买呢?”
“大概是毒性太温和。”
唐芊垂头丧气,甩开手里的账簿,叹道:“那为什么会有人死于七星毒?”
唐寻终于回过神来,诧异道:“有人死于七星毒?”
唐芊只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掐头去尾讲一遍,中间夹杂着大量的虚构与臆想,说的那是三分像七分编。
但唐寻猜到了七分。
“也许是偷的七星毒。”
“偷的?”唐芊睁大双眼,“我怎么没想到,对啊,唐门弟子难免要出去走动。”她恍然大悟,自以为想通了事情的真相。
唐芊走的时候唐寻并没有阻拦,他甚至悄无声息调开了一些碍眼的小厮。
他只是担忧自己在唐易之心中的地位。
崔扬在绸缎庄里心安理得住下了。
郭九并不喜欢做生意,每日只在店里呼呼大睡,崔扬自然也无需像在彼岸馆里那样整日做杂活,俩人臭味相投,日子倒也过得极为舒坦。
只不过郭九淡定得简直有些过分,崔扬忍不住问道:“你一点都着急为郭报仇么?”
郭九懒洋洋回道:“报仇了他也活不过来了,着急有什么用。”
崔扬反问:“那你为何要到长街里找我?”
郭九哈哈大笑:“做哥哥的,怎么能对弟弟的死坐视不管?”他忽的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我总觉得对方真正想杀的人是我,只不过郭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对方杀错了人。”
崔扬诧异看着郭九,只见他一脸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郭九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弟弟除了做生意之外,并不与江湖中人来往,怎么会惹上仇家?倒是我,常年在外,难免会得罪人。”
“那你还待在绸缎庄里,还整日抛头露面,你不怕对方再次杀上门来?”
“我总不能将绸缎庄关门大吉吧,我一关,这不就暴露了么,这绸缎庄可是郭手打理的,没道理关门,再说了,我已经尽量低调了,外面的人还当我是郭,因哥哥去世了悲伤过度,无心管理绸缎庄。”
郭九略有些得意,显然对自己的计谋深感骄傲,又道:“再说了,你现在不是在这里陪着我么,谁敢在杀手眼皮子底下杀人?”
崔扬有些心虚,只得点头,道:“你放心,我会找到凶手的。”
他虽然怕死,但绝不会做小人。
郭九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事,我知道你是头一回做杀手,难免会困难些。”
这下崔扬更不知如何开口了。
不得不说,在绸缎庄是崔扬过得最为舒服的日子,郭九极为随性,和崔扬的懒散倒是极为相配。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仅仅持续了两天。
唐芊再次出现在绸缎庄门口时,崔扬并不是很愿意看到她,她的到来,意味着查找凶手这件事也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他这条宝贵的性命,又要悬在刀尖上了。
但他还是强颜欢笑,迎了上去:“你找到下毒的人了?”
唐芊摇摇头:“我们唐门不会无缘无故对人下毒,给自己找麻烦。再说我唐门几百号人,时不时要去各门派兜售毒药,难免会有人栽赃陷害,又或者,偷我唐门毒药去害人。”
崔扬立马转过头去:“郭九,郭的凶手都找不到,你叫我怎么杀人?”
郭九懒洋洋道:“那你也不能听她一面之词,指不定这小姑娘哄你玩。”
唐芊拍着柜台,怒气冲冲瞪着郭九,郭九吓得头一缩,道:“你难道想杀人灭口?”
唐芊委屈极了,冲着崔扬嚷道:“早知道就拿你当药罐子,让你死在唐门了,我什么都没做,惹上这样的祸端,你…你说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唐寻,帮着她从唐门逃出来,没想到这个郭九反咬一口,非说自己是凶手,她堂堂唐门大小姐,几时受过这样的罪?
她简直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到最后竟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泪。
崔扬慌了,他最怕女人的眼泪,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情急之下扯了一匹绸缎,伸过去让她擦眼泪。
唐芊看到崔扬笨拙地递来一匹绸缎,被他逗乐,破涕为笑。
崔扬被她一哭一笑给弄得云里雾里,呆在原地,这绸缎不知是递还是不递。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门口传来了大队人马走过的声音,唐芊吓得忙躲进柜台里。
待人群走远后,她才从柜台里钻出,拍着胸口连声叫道“吓死我了。”
“这群人是来抓你的?”
唐芊点点头:“我爹发现我跑了,正四处派人找我。”
“那你待在我绸缎铺里,要是被抓到,我是不是窝藏你之嫌?”
唐芊愣住了,半晌才回道:“但我会替你说好话的,我爹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郭九像是被一只踩到尾巴的猫,从柜台里跳出来,大喊:“你赶紧回去,我这样的普通小百姓可惹不起你们唐门,郭已经死在你们唐门手里,难道要我兄弟俩共赴黄泉么?”
郭九一把拎起唐芊,将她甩在崔扬面前:“你们俩都走吧,好好查查郭到底是谁杀死的,别待在绸缎庄给我找麻烦。”
俩人被轰出了绸缎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