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无言。

崔扬揉了揉和的头，她仰头一笑，眼里流露出的竟然是安慰的神色。

崔扬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银莲身上。

他无法面对和这张纯真的脸庞。

高老兔放下手中酒碗，长长地叹了口气。

“湖里的鱼，本就是为她养的，你既是她徒孙，这回我也不拦你了，想捕多少就捕多少罢。”

罢，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银莲站起身来，重新坐回桌上，感激地瞧了高老头一眼。

高老头连连摆手，忙道：“你可别用这眼神看我，这雪鱼本来就不是我的，是她养的。”

高老头讲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都明显温柔了许多，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他陷入了回忆，眼神里忽然发出了光。

“我遇见她的时候，正在临安的柳巷里，那条巷子里可不知藏着多少能歌善舞的女子，才情满身，教人只愿沉醉在这温柔乡里。

我那时正从西北大漠回来，也算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一心只想找个地方放松放松，偏临安这地方吴侬软语的，繁华至极，当真是个好地方。

她当时扮成男儿，可走起路来却是步轻移，哪里有半分男子气概，我一时好奇，就跟在她后面，险些被她当成登徒子给一番好打。”

讲到这里，高老头又是爽朗一笑，哪里有半分悼念亡妻的样子？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认识她之后我萌生了退隐江湖的想法，她也愿意跟随着我，后来就搬到这儿住了，我每练剑，她在这儿养鱼，一直到她去世。”

高老头转头望向外面的池，水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他的眼睛也亦如这汪湖水一般，泛起了微光。

“老啦老啦，一回想起过去就停不下来，叫你们看笑话了。”

高老头一边笑着，一边揩去眼角的泪水。

崔扬和郭九安安静静听着，谁也没有发出声音，更别提嘲笑他了。

银莲也和高老头一样，望着窗外的池。

高老头回过神来，慈爱地望着银莲，道：“你这次为什么要捕这么多鱼回去？”

银莲脸一红，还未开口，便已听到崔扬的声音。

“是我让她多捕一些鱼的，这鱼可做成一种类似于人皮的面具，蒙在脸上可改变饶外貌，我想要银莲多做几张给我用。”

崔扬坦荡荡地望着高老头，没有掩饰，也没有撒谎。

高老头惊讶地望了他一眼，道：“你这是要扮做他人？”

崔扬点点头。

“为何？”

“我被人追杀，这样的面貌不合适。”

高老头颇有兴致地盯着他。

“你这子，年纪轻轻就惹上仇家，功夫也还可以，为什么要躲避？干脆堂堂正正地打上一场，岂不痛快？”

郭九哈哈大笑，朝崔扬挤眉弄眼道：“好主意，我看你啊，就是太胆怯，做事情瞻前顾后，要我看还是高老头看得开，打上一场，把他们都给解决咯。”

崔扬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端起酒杯，饮个干净。

“我就是想把对方都给解决了，所以才来讨要这几张人皮，打死几个人并不难，但要想将对方的整个门派给连根拔起，永绝后患，光靠打斗是成不聊。”

郭九睁大了眼睛，半是好奇半是赞赏地盯着崔扬看。

“我得罪了唐门和青鸟堂，一个擅于用毒，一个长于追踪，若是靠打，不知得打到何年何月去了，况且我杀的人越多，保不齐他们会把这口气撒在长街身上，倒时候又得结下多少梁子，我自是不怕，但不想让大家因为我而四处逃散。”

想到长街那场大火，他还是意难平，青鸟堂和唐门的人，他都不想放过。

唐芊若是活着，他还是会放过两人，可如今她已经故去，他到底还是少了顾忌。

玉面娘子死了，高老头便为她养了这一池子的鱼，一辈子呆在这湖边，纪念故人。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痴情听起来感动地，可未必是件好事。

故人已逝，可活着的人总还是要继续生存，不能一辈子躲在阴影中顾影自怜。

崔扬头一次觉得，他是需要去找到杀害唐芊的凶手，为她报仇，然后抬头挺胸地告诉唐门，他不是凶手，将长街的这口恶气给出了。

而唐易之和唐寻这两个领头人，他也不想放过。

崔扬并不想像唐门一样做绝，他只需向那些参与过防火杀饶人一一杀尽即可，不想牵连他人。

青鸟堂也是如此。

所有参与过长街纵火一事的人，都得死。

高老头纵声大笑，为崔扬斟上满满一杯酒，亲自为他端上。

“好子，没想到你还有几分骨气，我敬你一杯！”

崔扬一饮而尽，再斟上一杯酒，送到郭九面前，真诚地望着他。

“这杯酒是拜托你帮我一把，孤掌难鸣，我需要你的帮助。有了活地图郭九，我才能对抗青鸟堂，你若是肯帮，这杯酒就请你喝下，若是不方便，这酒你大可用来敬地，我崔扬绝无二话。”

郭九愣了一愣，旋即端过一饮而尽。

“你子有几分意思，不，简直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个忙我帮了，我倒想看看你要怎样对付青鸟堂和唐门。”

银莲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个忽然间就热血起来的男人，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喂，我可没我捕这鱼，就答应替崔扬画脸皮，我也被唐门的人盯着呢，刚想画几幅鱼皮给自己用，你也直到这江南的女子和我们渝州的女子还是稍有些不同的，况且这里的公子书生这么多，我也想去经历经历。”

罢，她像是看好戏似的，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

崔扬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回望着她。

“没关系，长街谁不知道你最有钱，而我则是个没用的伙计，一个穷且没用的伙计，跟在你银莲后面再适合不过了，就当给你打个下手，混口饭钱，我自是不介意的。”

和一听这话，不知其中深意，乐得直拍手。

银莲脸一阵红一阵青，半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