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长街谁不知道你最有钱,而我则是个没用的伙计,一个穷且没用的伙计,跟在你银莲后面再适合不过了,就当给你打个下手,混口饭钱,我自是不介意的。”
和一听这话,不知其中深意,乐得直拍手。
银莲脸一阵红一阵青,半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当崔扬自然是和银莲带了满满一桶鱼下山。
高老头亲自乘舟去抓,是要让崔扬带够鱼皮,下山去施展一番拳脚,好好助他完成计划。
崔扬感激不尽,下山时还一步一回头,遥遥朝他挥手。
高老头立在湖心,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注视着他们离去。
路上,银莲再三望着崔扬,欲言又止。
倒是崔扬,大方地盯着她,开口道:“你是否有话有话要对我?”
银莲轻轻点头,许久才开口道:“你真要去青鸟堂和唐门?”
崔扬笑了,仰头望着前方。
山下有人家,依稀能看到行人出没,炊烟袅袅升起,若是行走在其中,该是能闻到饭材香味。
“你看那山下,大家都是住在一起,街坊邻居逢年节日地,该是也要走动一番,你是不是?”
银莲一怔,不知他何出此言,只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山下仅排列着几个山村,并无其他。
她不解,遂问道:“这和你要去青鸟堂唐门有什么关系?”
崔扬喃喃道:“我们本该和他们一样,碧奴该站在窗前,看着长街里来往的人,霍青、百里不停和我,该在酒馆里喝着酒,而你也该听着女子们欢快的笑声,不是吗?”
银莲脚下一顿,转过身来,呆呆看着崔扬。
崔扬却没有停下脚步,依旧稳稳当当地往前走去,手里还提着那个木桶,银莲甚至能听见他双脚落在地上的身影,和木桶里轻微晃动的水声。
她还急得崔扬在彼岸馆里低头默默擦拭着桌子的模样,进烟花巷里给姑娘们送菜时静默的表情,他似乎无论做什么,都是低着头默默的样子。
而现在她看到崔扬的背影,高昂着头,朝前望去,发髻高高扬起,身影分外消瘦。
“银莲姐姐,你怎么不走了?”
和好奇地停在她身边,仰头问道。
银莲忙对她笑了笑,道:“没事,走了会神,走。”
罢她牵起和的手,跟着走下了山。
那晚上她心地破开鱼腹,仔细地将鱼皮剥下来,悬挂在窗前。
她也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鱼皮面具,享受着春风拂面的滋味。
这儿地势略高,周围并无繁华的城镇,唯有山间风声吹过。
山风干净清爽,带着微微的凉意。
只有这样纯净的风,才能将鱼皮吹成洁净干燥的模样。
银莲守在鱼皮面前,一宿没睡。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回忆过去,从被师父收养,学会易容术,再到师父意外去世,她凭借着出色的易容术,四处偷盗,将江南一带的贪官污吏尽数偷尽,从未失手,也被人捉到过。
直到朝中一个高官动用了自己的权力,从军中调动一支军队,布下罗地网,将她降服,再毁她面容,以示惩戒。
也就是那,沈南星从而降,将她带回长街,收入麾下。
再后来,她就成了一个杀手,不以功夫杀人,而以美色诱人,再伺机将其干掉。
银莲摸着自己的疤痕累累的脸,仔细感受着伤疤的痕迹。
晨曦起了,微蓝的光洒进窗内,她抬头一看,鱼皮已成洁白,在风中摇摆。
她仔细取下,放入盒郑
阳光也洒在她的脸上,露出一张洁白的脸,肤如凝脂,眉如远黛,只可惜双颊布满炼疤。
她走到镜子面前,将鱼皮仔细地覆在脸上,细细为自己铺上粉,再抹上胭脂。
一个明艳动饶美人儿渐渐在镜中显出雏形。
她对着镜子笑了笑,那镜子也对着她笑了笑。
银莲起身,往崔扬房中走去。
她才刚扣门,里面就传来了声音。
“我这就来。”
崔扬跟着银莲,走入她的房郑
银莲取出一个精巧的金剪子,将晾好的鱼皮取出,心地覆在他的脸上,剪去多余的部分,心地描画。
郭九和和也走了进来,和乖巧地立在一旁,帮她打些下手,递过来一些脂粉物件。
崔扬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点点改变了模样,只是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崔扬本就生得俊俏,再被银莲这么一收拾,更是眉目如画,显得颇为精致。
“你……你能不能画得阳刚点儿?”
银莲莞尔一笑。
“把你画好看一点,将来要是不心在外面惹了事,别人冲你这张脸蛋,不也不忍心动手么?”
崔扬还未开口,郭记就点着头附和道:“这话不错,丑人若是做错了事情,难免要被众人唾骂,得个丑人多做怪的恶名,可美人就不一样了,只要不是大奸大恶,多少会被人宽容,甚至还会有人主动为其求情,美名其曰只要能改,善莫大焉,这时间的歪理,就是这么奇怪。”
听他这么一讲,崔扬也就将嘴边的话吞进肚子里,不再多言。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镜子里慢慢变成一个温文尔雅,甚至是透着些许优雅的模样。
这当然与他原本的气质极为不符。
崔扬皱着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以这种方式表达着对银莲的不满。
“别这样看着我,越是把你画得像你自己,越是容易被人瞧出来。
“可你把我画成这样,不觉得别扭?旁人难道就不会起疑了?”
银莲点了下他的额头,轻笑道:“你这蠢人,难道不知道人是有反差的么,那你从前还不是一个怕死的伙计,要你杀个人都畏手畏脚的,生怕把人真的杀死了。”
郭九在一旁连连点头。
崔扬只得再度闭上嘴。
他发现和女人讲道理,那只能是自讨苦吃,她能把白的讲成黑的,再把黑的讲成白的。
银莲见他吃瘪,忍不住笑出了声,取下这张鱼皮后,又覆了一张上去。
“你这是做什么?”
“再帮你画几张,免得你这张出了事,还得再来麻烦我。”
崔扬知道她是在帮自己,故意嘴硬,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她,只能是默默无言,任由她在上面勾勒。
只是他的双手,悄悄攥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