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三章 赶不出去的人(1 / 1)飞花不见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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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靖朝宰相江绪如今稳居朝堂,一言九鼎,是个跺跺脚连偏远边疆都要震三震的角色。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年轻时候是个流连花丛不知返的蜂一样少年。

除了家中蓄养的一堆娇妾美婢,江相在外欠下的风流债也不少,江浸月就是这其中的一个意外。

江浸月的母亲澹澹当年是京城最知名的青楼烟溪楼的头牌,遇见江绪时还是个清倌人。怀上江浸月后江绪有意将她纳入府中,遭到了江老夫人的抵死反对。

后来虽然江老夫人过世,但江绪官拜宰相,自然更不方便把澹澹接入府中——其实他那时已把澹澹忘得差不多了。澹澹也不愿意进府仰人鼻息,江绪碍于她生了他实际意义上的第二个儿子,托江家远亲出面买下了烟溪楼。

于是澹澹做起了烟溪楼只知其名不见其人的老鸨儿。

江浸月作为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从小跟随其母混迹于十丈软红之中,没别的本事,偷鸡摸狗之类的学了不少。就在他即将堕落成一个醉生梦死的败家子的时候,江寒月找到了他,二话不说就将他送到远离京城的金钟寺关了六年。

用江浸月的话说,那哪里是寺庙啊,分明是个监牢加武馆!除了吃不完的青菜豆腐,还有挨不完的拳打脚踢。光头师兄弟们起床时还是勾肩搭背的好哥们,到了下午那就是仇深似海的死敌,个个打起来拿命拼。

说这话时兄弟二人坐在雨中清江的画舫上。六年后的江浸月脱胎换骨,江寒月一边听他倒苦水,一边暗自得意,猛然间便听到舴艋舟上有人在叫明别枝。

“老大,方才你怎么没跟大嫂说尹家那小子的丰功伟绩?”江浸月打算了江寒月的思绪,贼兮兮地凑到他跟前,道,“你这样不对。尹爰息与大嫂认识了那么多年,就好像一棵树一样扎根在她心里,拔是拔不掉的。你得用开水浇,一遍两遍的,那树就慢慢死了。”

“我觉得你这样爱偷听别人说话也不对。”

“是啊,用不上的时候我偷听是不对的,用得上的时候,谁管我哪来的消息呢?也不知道谁交代我留意跟明家阿蝉有关的消息的。哎,我倒是忘了,任风回的消息你不要了?”

“闭嘴!”

江寒月凶神恶煞般地瞪了江浸月一眼,吓得江浸月立即掩了嘴,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大步离去。

过了会儿,江浸月抽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懊恼道:“我这是在怕什么,他又打不过我!”

尹爰息闯祸了。

其实这事对于太傅府来说,也不算是祸事,顶多有点丢脸。

长公主拣选了小半年,终于在一堆闺秀中择定了几个容貌上佳,家世也过得去的,于是找了一天约她们进府看看品行如何。

这回她学乖了,先命人打探清楚有没有婚约之类的事情,当然明家的姑娘她是一个都看不上。

笑话,她家息儿那样出类拔萃的人物,配明别枝已经是十分委屈了,何况其他。

相府的江霜月也不在其中,一则她再受宠也是个庶女,二则还是因为明别枝。

那天收到邀约的众夫人携女过府,小姐们照样由尹爰止招待。其中有个骁勇伯家的嫡女谢彩箑,长相英武,举止也豪气,一不留神就溜到了惊雀楼,与醉酒的尹爰息打了个照面。

尹爰息原本不是色中饿鬼,但前几个月他闯下的风流名声也不是空的。近些日子因为瑶安管束严格,他只得每日躲在金雀楼中喝闷酒,很是空虚。

那天他醉眼朦胧中看到谢彩箑后,还以为是惊雀楼新来的侍女,心道容貌倒是别致。于是顺手一抱,滚到了近旁的床上。谢彩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半推半拒之下居然也从了。

事后尹爰息呼呼大睡,谢彩箑整理好衣衫,若无其事地出了惊雀楼,照样回尹爰止的待客厅玩乐。尹爰止是个神经粗放的,不曾注意。其余几位闺秀见她行动稍有不便,以为她乱跑摔了跤,幸灾乐祸尚且不及,更不会去问了。

待过了半月,谢彩箑往常准时的月信不至,被太医查探出了异常。

骁勇伯府顿时翻了天!骁勇伯军伍出身,凭一身血肉挣下了爵位,自是忍受不了爱女被占便宜的耻辱。

可谁叫那边是太傅府呢?况且还是自家闺女送上门去的。骁勇伯打落牙齿和血吞,厚着脸皮去与尹虚白说理。

尹虚白把儿子狠狠训斥一番,又与瑶安商议了半天,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行完三书六礼,赶在显怀前将谢彩箑迎娶过门。

太傅一听说有重孙子可抱,欢喜得眉毛都快掉下来了,哪里还顾得上理不理的事情。倒是瑶安每日长吁短叹,郁闷不已:当初即便闭着眼睛选一个,也不会寻到个比骁勇伯家闺女更品行不端的。

至于尹爰息愿不愿意娶,谢彩箑想不想嫁,没人关心。

尹爰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婚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定了下来,这下真是连酒都不敢再喝。

“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啊?她谢彩箑自己爬我床上的,凭什么要我负责啊?”

兄妹二人坐在清风亭中,看着下人在边上烤鱼。

鱼都是外边买来的,池子中早就没了鱼。江家去送聘书那一日,尹爰息命人把池水放干,喝着酒看那几尾肥鱼在池底蹦跶。后来虽然池子又接满了雨水,但鱼是再没有了。

尹爰止那日对谢彩箑没多留意,此时听见尹爰息这混账话,嗤笑道:“哥哥,往好了想,谢家姐姐好生养,嫁过来后三年抱俩,我们家将来热闹着呢!”

“去去去,你去东宫热闹去。我听说李昀身边美女如云,有的是热闹可看!”尹爰息愤愤然地拿起一串鱼咬了口,却看见妹妹垂着头,眼中隐有泪光。

他这才想起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果他算是京城花界的后起之秀的话,那太子就是名震四海的前辈行家了。

“别哭啊!这样好不好,我们不嫁,去求求皇帝舅舅,就说亲上加亲素来容易生出傻儿子,这婚事不要也罢!”

尹爰止夺过他吃了一半的鱼,远远扔进水里,又舀了碗水浇他头上。

“这些日子喝酒喝得脑子坏掉了是不是?皇帝是我们的亲舅舅吗?母亲虽说是端太妃名下的女儿,宫内谁不知道是寄养的功勋之女!”

“呵呵,我自然没忘,这不是逗你开心么!”尹爰息被水浇了一头一脸,也不恼怒,径自走出亭子,回惊雀楼去换衣服。

“哥哥,你当真是忘了蝉儿吗?”尹爰止在他背后幽幽问道。

尹爰息忽然踉跄了一下。

他站稳脚步,缓缓道:“言儿,你没爱过一个人,没对一个人魂牵梦萦过。所以你不会知道,有的人一旦住进了心里,除非天长日久地相处坏了感情,不然是永远赶不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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