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安王之死得如何隐秘,汴州还是如往常一样热热闹闹,可见前日安王的死讯被封锁得极好。
宋启等人很快在事发的客栈相聚。
宋启脸色依然苍白,不时传来咳嗽声。
听的人都忍不住地替他提心吊胆。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周深和王昱算是熟人,只不过还是一样客套疏离。彼此间相互点头后,都各自缄默。
齐临和谢闻是旧交,交情深于他和宋启。因此,他一进门,就对谢闻道,“许久不见了,显昀。”
谢闻,字显昀。他的字鲜少有人唤,久而久之,也只有亲近之人才记得。
谢闻颔首,“不错。”
“你们还是快查清安王的事,否则休怪我们无礼。”
生硬的口气从楼上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一银袍男子,大步流星行来。他满脸杀气,腰间佩戴着一把宝剑,剑上镶了一颗红宝石。他是南宁朝猛将郭仕进。
“我等正是为了此事而来。郭将军,尽可放心。”宋启声音沉稳,神色坚毅。
银袍男子打量了一下宋启,哈哈大笑,“宋将军,自满城一别,别来无恙。”
宋启的侍卫面露愤怒,握剑上前,“手下败将,也敢口出不逊!”
银袍男子顿时脸色不好看。
众所皆知,南宁与北黎于十多年前曾兵戎相见,而击退南宁猛将郭仕进的将军正是宋启。
宋启咳嗽了一声,“退下。郭将军还是谈谈正事吧!不然,你若回朝,该怎么和贵国皇帝交代?”
银袍男子哼了一声,算是赞同宋启的说法。
“各位请坐。”宋启示意一下。
众人纷纷坐下。
“前日,安王的守卫是由何人负责?”宋启直接问道。
郭将军声音低落,“王爷的守卫一向由我负责。那天,王爷为了和李夫人尽兴游玩,特意调开了我。后来,我得知消息,匆匆赶来。到了后,天已经亮了。又等了许久,也未见到安王用膳。我们上去时,房里一片狼藉。安王和李夫人都死了。”
谢闻挑了眉,“那护卫呢?”
郭将军悲愤地回道,“都死在隔壁的房间。据小二说,隔壁住的是四五个凶神恶煞之人。我想抓了那些人,可惜那些人不知所踪。”
王昱和周深对视了一眼,又微微错开了。
“这样么……”宋启托着下巴,侧身对侍卫说,“去请石大家过来一趟。隐秘些。”
侍卫点点头。
石大家是凉都有名的画匠,所做之画,千金难求。
周深望着侍卫离去的身影,又看了一眼宋启,越发觉得宋启深不可测。
石大家性格阴郁,不喜和人打交道。他的挚友只有常舟山。常舟山数年前病故后,石大家已经闭门谢客很久了。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石大家和宋启交往过密。可看宋启吩咐侍卫的情形,两人分明是十分熟稔……
不止周深有这个念头,现场所有人都有这个念头。
宋启似乎没有发现别人的惊异和猜测,他慢腾腾地品着茶,仿佛他不是在破案而是来喝茶。
谢闻想到的事情却是与他人的截然不同。
宋启是异姓王,而且他是行动不便之人。这次,他居然被皇上召来破案,实在是匪夷所思。
而且还有一点,他不明白。
安王被杀的时机很蹊跷。皇帝和南宁皇帝早已经订下了盟约,此番安王来凉都,主要目的就是修改数年前的盟约。
但恰恰在盟约修订后,安王出事了。
他和皇帝都认为,有他国细作潜入凉都,获悉了盟约之事,然后为了破坏盟约而杀安王。
可细作来自哪里?西陵国、东阏国、暇矢国、陉茈国,这些都可能是。
虽然他奉了密旨行事,占有优势,但是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还是油然而生。
石大家很快到了。鹤发老者,黑色衣衫,十分朴素。
“你且让小二上前描述一下那个头目的外貌。”石大家道。
他拣了个位置坐下,闭下眼睛打起了盹儿。
宋启示意了侍卫。
小二就战战兢兢地走来。
“大家,小二来了。”宋启道。
石大家睁开眼,“你说说。”
小二舔了舔嘴唇,“那个人一身朱衣,眉目精致。恩,恩,眼睛特别亮。还有他左眉眉末有一颗痣。没了。”
石大家动笔,在桌上倒腾了很久,将画像画出后,指着画,“是不是这个?”
小二看了一眼,连连点头,“就是他!”
其他人也凑上去。
顿时,众人瞠目结舌。
那画上之人和当朝太子竟有七分相似!
宋启瞥了一眼,望向谢闻。
谢闻朝他颔首。
侍卫迅速将画卷收起。
“还请石大家在宋府赏玩一阵子。”宋启恭敬地说道。
石大家默然。
由是一行人浩浩荡荡返回凉都了。
距离汴州十里之外的山坡。
数十人骑着骏马披星戴月地赶往汴州。
奔在前头的是一匹枣红马,它浑身火红如云。随着奔跑,红色的鬃毛高高飘起,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马的主人一身褚色长衫,外披白色锦裘,剑眉星目,嘴唇微微抿起。眼神像是浸透了寒冰般凛冽,直直注视着汴州的方向。
“主子,还请保重身子。”
一匹白马赶上,白马的主人温声劝诫。
“不必多言。列腾,我们还是快点。”红马的主人直视前方,冷冰冰地回道。
白马的主人叹了口气,不再开口。
两人望着越来越近的汴州,心里的悲恸一点点溢出。
谁料得到南宁一别竟是成了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