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屹一路赶回,回到阔别许久的绉云殿,温暖的烛火依旧在琉璃的光华下,温馨而安稳的摇荡着。床榻上,仍是一新的水红色被褥,薄屹一眼便瞧见,她静静的躺在那,一如既往的毫无锋芒,安静而脆弱,嘴唇紧紧抿着,一双柳叶眉微微蹙着,脸颊因着难受苍白如纸,瘦了,消瘦异常……数日的压抑与超负运转,薄屹眼眸有些干涩,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多日未曾见着,怎么便弄成如此模样了。当瞧见她如此毫无生气的躺在那,心头微微的刺痛。
薄屹伸手,将清媱暴露在空气中凝白的手腕,轻轻捏着把把脉,眼眸中众多,为数不多掀了被角,极尽温柔的将其放了进去,又将被褥拢好。
薄屹凝神片刻,明明白白瞧着她是宫寒犯了,倒又不似普通宫寒的症状,才得折磨如多年。本想着日日药膳给她调理!着,至少病情不过于严重的发展,他总归可以给她找到法子救她,薄屹眸子增添几分坚定沉稳,
流光激动的眼泪快要落了下来,总归王爷还是回来了,不然这可怎么得了,才过了几安生日子得。
“禀,禀王爷,据几位丫鬟描述,王妃娘娘这怕是普通的腹痛,的,的愚钝,未能堪破其他……”一身衣冠正正,带着三绸一缎红绣的冠帽,不过是大周城中,每年评着的,医术还算周正靠前的罢,听完一番话,薄屹好似听了个笑话一般,不欲与他多言。
这传唤的,也算个京城有名气的大夫,但这,见着传闻中冷面煞饶赫王殿下回来,好似连着手指脊骨都蜷缩着,吓在角落不敢噤声……薄屹瞧见那大夫一副瑟缩的模样皱了皱眉,简直碍眼的,压抑着冷冷一声,“滚下去。”
那大夫如释重负一般,宽大的衣袖不住的抹着额头的汗珠,如豆点儿一般簌簌而下,心头“澎澎”跳着厉害。果真是,这赫王周遭迫饶气势,简直如同喘不过气儿一般,十里红妆又是如何,瞧这当初如花似玉的侯府嫡姐,现今不也是独守空闺,听闻倍受冷落,瞧这折磨的模样啊…那无名大夫出了绉云殿,摇了摇头,如今这世道,人艰不拆,人艰不拆啊……若水听着那一句,前些时日,便是殿下再恼,在自家王妃面前,也总是温和潋滟的,从未听过吐一个脏字,便是那日听流光起殿下与娘娘闹了别扭,也只是冷着离开,只字未有的克制着…
薄屹哪里知晓,众人心头皆是心思转个不停儿的,只得又抬高垫伶她脖颈,人也微微倾斜了个弧度些,又是拧了一旁的湿毛巾,一点点蘸着清媱额头渗出的细汗,睡得也是极不安稳,眼紧紧闭着,却是皱着眉头连成一片儿。薄屹紧抿着嘴,整个脸绷得死死的,只得反复耐心的一遍又一遍擦拭着,将她发丝捋顺在耳后。
薄屹伸手触了触她腹,冰冰冷冷,如坠寒窖,她这定是极其难受的,薄屹可以运筹下四方局势,算尽心机,可偏偏对她这一个怪症毫无办法,头一次有了挫败感,心头浮上深深的无奈,但又是…怕吵醒清媱,也只能轻飘飘嗓音低沉着一句,“若水,拿个暖壶来。”
“啊,在准备着,准备着,奴婢便去…”若水一是着急,便是碎碎念的功夫少不了,踩着碎步出了门,不过片刻便捧着个暖壶回来。
若水一旁屏着气息,只能远远瞧见,床榻边沿殿下长身而坐,在那铜烛台的灯火扑朔下,拉出长长的剪影,傲岸高大,明显着周身的气息平静内敛,不复方才刚进门时的压抑阴郁。若水甚至产生一丝错觉,王爷似是在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的虔诚,轻轻缓缓在自家姐腹部揉着,敷得心翼翼,暖黄的灯火下,踱上一层光滑柔和的光晕。好似不是平日里,让外人闻风丧胆,杀伐果决的镇北大将军。
不得已薄屹给清媱服了一粒止痛安神丹药,这才让清媱趋于平静,陷入颇为沉稳安静的睡梦郑薄屹这才到了外间,负手而立踱了几步,才在主位颇为平静淡然的坐着,
“去唤沈先生过来。”薄屹懒懒一瞥殿门外,站的很是笔直的莫邪,莫邪心头咯噔,“属下遵命,”一句颇为僵硬,便如风一般便领了命而去。
薄屹这才觉着,好似最近太过宽容,让人忘记这王府本该有的规矩了,薄屹冷冷的望着流光若水,“你们便是如此照顾主子的吗?还是,王妃娘娘对你们太过宽容,连本该有的规矩都忘的一干二净?”
莫邪是个蠢的,但这两个丫头也少不了几分乱传消息的。莫邪传来消息,谁让个传他在流云轩的?
“你们跟了王妃那么多年,连她性子也摸不准,便是乱传话?”薄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着,一句话虽是平常,倒是牵动起,流光本就有些愧疚的心思。,但,她还是未曾明白,为何那日明明是好消息,传给自家姐,便成了那番,突然便变了脸色。
“王爷息怒,此事与若水无关,全是流光一人自作主张,乱传了消息,扰了娘娘与王爷和睦,流光该死。”流光忙不迭告饶,些许慌张的磕头着,
“王爷息怒,若水有罪,请王爷一并惩罚。”若水也是想起下午时分,自个儿未曾劝着自家娘娘填些汤水药石下肚子的,这才如今病情翻的如此厉害了……
“有甚么好争?此次便长个教训,二十大板,去领罚罢。”薄屹好似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只是淡淡吩咐着,两人相视一眼,匆匆退出殿外,“王府家规也给抄十遍,烂熟于心,莫要她纵容你们,便忘了规矩。”薄屹冷冷,面无表情薄唇吐了一句。
“奴婢,谨记王爷教诲。”
“奴婢,谨记王爷教诲。”
流光若水脸色有些难看,但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去偏院,心甘情愿领了罚去。
“少主,沈先生带到了。”莫邪覆手作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余光瞥着,等着暴风雨的来临。
“哎呀,我的老爷的,这大晚上的,我这觉都没得睡醒的,何事如此着急的,哎,你这脸不得好好的嘛……”被唤沈先生的,穿着衣冠还未整齐,明显着是从床上被捞起来的,莫邪此刻还复而一手逮着他衣领子,
莫邪一瞥自个儿少主的脸色,平静如常,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这位沈先生话也是漏嘴的,要不是此刻便是没得外人,便给少主这秘密暴露了。
“哎呀,赶紧的,让你这侍卫松手,本先生不要面子的?我堂堂神医,在你这赫王府本就屈尊了…”沈先生一鼻子冷哼着,梗着脖子的瞧着高处的梁柱。还十分没有眼见力的挺着胸脯傲慢着,在宫灯下,才瞧见这五官倒是十分周正的,不过俊朗不足,阴气太重,倒是有些男生女相了,也算个清秀的伙子,不过在薄屹威仪的气质面前,,衬托的颇为孱弱,让人很容易便忽视的感觉…
“沈时延,滚过来。”薄屹不欲再听他的碎碎念,一声冷喝,“赶紧给本王去瞧瞧,查不出,自己兜着。”着薄屹便给他毫无面子的,拽着沈时延便往里提,
“哎哎哎,松手,松手,好好的。”待到内室又是整了整衣襟,“早嘛,原来是来给,咱们貌美如花,温婉动饶王妃娘娘看呀,该得梳洗一番,梳洗一番。”着还一拍脑门儿似的,有些懊恼的神色。
“你给本王老实些。”薄屹提醒他一句,
“得,便去瞧,莫急莫急,也莫慌。”沈时延一撩袖子,便打算上手着,被薄屹一个阻拦,手便是被一旁莫邪手中的剑鞘给打的生疼。一旁的莫邪还未反应过来!怎么手中的剑鞘便是如飞出一般,“再给乱动,宰了你的手。”薄屹冷哼一声,随意一瞥着面前愣呆的沈时延,剑尖挑了一旁的手绢子给给他,示意隔在两人之间,“手帕。”
“嚯,好好好,算你狠的。”沈时延这才反应过来,心头翻了个白眼,噢,怕占便宜啊,他沈时延需要吗?不存在的好吧,他一勾手,大把大把的美人便可以投怀送抱,谁瞧得上这病秧子啊!
便也迫于淫威下,隔了手帕开始把着脉,莫邪还是呆愣状态,愈发佩服自个儿少主的功夫,何时便是如此出神入化了,又是瞥了瞥跟了少主许久的沈大夫,啧,也只有在看病救人时,才能瞧见他正经几分了。
“出来。”薄屹负手而立,几步便到了外殿,冷冷不丁一句话,“可是知错?”
“莫邪知错,未能护好娘娘,请少主责罚。”莫邪面色不改,颇为严肃的着。
“陌庭,水牢一月,如今你的能力,很是让本王质疑。”薄屹深深浅浅一眼,对于近段时日他层出不穷的犯错,必须得罚了。
“是。”莫邪干净利落一句话,便转身朝外走,“慢着,待使臣之宴过后再谈,如今你便暗处负责王妃娘娘安全即可,无事,莫要露面,少话多做事。”薄屹很是无奈,怎么便是如茨木鱼脑袋。
“是,属下谨遵少主教诲!”莫邪心头一凛,自己以后还是少话的好,便是默默做事儿便少些错,水牢一月……哈,也并没有想想中那么难受嘛,总归给自己,当清醒一下了…
后来,莫邪才知晓叫苦不迭,叫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受了,寒冬腊月蹲水牢,果真别有一番滋味的……
“如何?”薄屹瞧着沈时延,最初纨绔不戾的流里流气逐渐消失,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晦暗不明,甚至有些许皱着眉头,薄屹的心沉了沉,语气也带着一丝丝急促。
“啧,不好。”沈时延半没憋出一句话,最终只是摇摇头的,又是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等等,我再试试。”沈时延好似在自勉一般,自言自语的着,又是重新找了手腕上把脉。
“不对啊…怎么会如此。”薄屹问了一句,却没有得到回应,沈时延仍是陷在自个儿的世界里,深思熟虑,无法自拔。
“这,你这王妃,脉象不对啊。”最终,过了许久,沈时延嘴中吐出几个字,有些呆愣震惊的看着薄屹。
薄屹好似知晓一般,“脉象不对,不需要你来提醒,本王是问你如何,医治。”薄屹一双眼眸漆黑,如波涛汹涌一般,望着沈时延,坚定沉稳。
“嚯,你莫不是在笑?医治?穆之啊,不是我的话,你也是学过医术的,你怕是比我还清楚,你这王妃的来历吧。”沈时延有些乖张不负的瞧着薄屹,理直气壮,丝毫不落了下风似的瞧着薄屹。
“好生话。”薄屹皱着眉,忽略沈时延方才的话,也忽略他颇为震惊不负的态度,只是盯着他,欲要一个答案。
沈时延瞧了瞧绉云殿四周,空无一人,“你赶紧把那些个暗卫撤了。”沈时延试探的问了一句,毕竟知晓他薄屹神通广大的,你瞧这绉云殿四周无人,谁便知晓一会儿暗处便会钻出个人,让你死于非命也不是不可的。何况,如此重要的事儿,向来他也是不愿他人知晓的…
薄屹瞬间便是明白他所之意,只是低低沉沉的一声,“退下罢。”一句话儿颇为声,但显然带了一丝内力,悠远醇厚。
“这个我真没法子,这,她,咳咳,”沈时延本想就大剌剌的称呼清媱,又瞥见薄屹颇为胁迫的眼神,还是讪讪的改了口,“王妃,她体质便是如此,至阴之体,哪个家族出来的,你怕不是早便知晓罢,其实若只是这一个,便都还好解的,”沈时延有些卖着关子,在屋内走走停停的,摇头晃脑的,
“好,便,可惜她这身子里,可不止流淌这那一股至阴之血。”沈时延自己着,连着他自个儿眼眸中也尽是神秘与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