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他看着倪好，眼神中莫名流露出一丝隐忍的歉意。

“我会好的。”

这是他目前能对她做的唯一的承诺。

倪好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回过神来，给了他一个灿烂地笑：“我相信你。”

周维也笑了，低下头继续轻轻帮她涂药。

仔细、轻慢，这是对于现代人是一种奢侈的幸福节奏。

周维：“如果...”

倪好收回腿：“没有如果。”

周维抬起头看着倪好的眼睛，忍不住想向她靠近。

他离她只有五厘米的距离。

周维退了回来，“已经克制两天了，克制到最后吧。”

“克制两天了？什么东西你不舒服吗？”倪好不太明白周维在克制什么，以为是和他抑郁症情绪有关的东西。

周维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道：“难受。你快睡吧，明天出院就好了。”

“哈？医院太闷了是吗？那赶紧我明天最后输完水检查完我们就出院。”倪好赶紧说道。

周维觉得自己实在有进步，都已经进化到能开玩笑了逗她的程度了，果然倪好是治愈他最好的“温牛奶”。他扶她躺了下来，自己靠在她的床头，看着她渐渐睡着，自己也才慢慢睡去。

为了不浪费医疗资源和人民币，倪好出院了，还能在家休息四天。

虽是出院了，但倪好的头有时候还会隐隐犯晕，左手手臂还不太能动，外伤看起来还是有点血渍，不过至少她的腿没大问题，腰伤好得差不多了。

两个人第一次在白天一起踏上回家的路，周维还是带着帽子，和倪好一起忽近忽远地走在大街上。

倪好看出周维又不自觉掉进了孤独的自我世界，走到他的身边用右手轻轻拉起了他的手指。

周维恍然回过神，眼神柔了下来，嘴角晕开了一抹笑。他那只被倪好拽着手指的手把她的手展开，五指渐渐从她的指缝间穿过，紧紧地扣在了她的手上。

他的心慢慢松了起来，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和她牵着手走在阳光下的路上。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幸运，这一只手像是风筝的线一样拉着他飘忽的心，让他慢慢归到自己的轨迹，寻求自己在蓝天下的幸福。

一个男生从他们相反方向走来，看见了倪好后不自觉盯着她反应了一会儿，试探着走到倪好面前。

“嘿！”那男生突然凑到倪好面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给她吓了一跳。

周维一步走到倪好身前，警觉地看着这个不明来意的陌生人。

“倪好？”那男生笑着倪好的名字。

“啊....倪好看着他反应了一会儿，愣愣地看着他，一边在大脑里迅速搜寻着他的痕迹。

“完了，扎心了。”那男生做出一副伤心状，“这才多少年你就对我没感情了。”

“？！”

倪好跟周维一下子懵了，倪好错愕地看着那位莫名其妙的男生，又一脸无辜地看向周维。周维的脸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眼睛紧盯着他，仿佛要肢解他的每一根神经。

“我是周伟啊！”周伟在倪好面前晃着脑袋试图唤起她的记忆。

“周什么？”倪好更惊恐了。

周维的脸色更阴了。

“周伟......你要不要把我的心这么翻来覆去地捅啊，多年情谊就这么付诸东流了。”周伟叹了一口深沉的气，“除非你没有在文博实验一班上过学。”他赌上最后的底气从手机里出他们班的班级照和他俩的照片。

“噢.......”倪好可算强行想起来了这个人，“我记得你了！！”倪好激动地对他说。

“.....”可是没有然后了。

周伟的脸色也暗了下来：“我高中坐你后面老拿桌子抵着你，你还帮我学习，我们还打了好多赌，我还欠了你好多顿饭。毕业了以后我跟那谁在一起了。哥....”

“然后我们就再也没约过了！！”倪好终于想起来了这个烦人精周伟。

然后，他就自然而然地，顺着所有属于过去已经淡掉的曾经，一起在某个月内同时消失在了她的记忆里。

周维发现这个周伟也喜欢用“哥”这个字，倪好这个口头禅不会就是从他那学的吧。

“那你现在跟...那谁怎么样了？”倪好问他道，“你怎么来北京了？”

“呃...都过去了。我来北京工作啊。”周伟的脸色可算回了点光，“我跟你说就冲你今天这种扎心的行为，改天必须请我吃饭补偿一下。唉太难过了。”

“那不是你当时交了女朋友不出来吃饭，怪我不联系你啦。”倪好说，“反正你也还欠我那我多顿饭，别下次你约我了我又把你给忘了就行。诶不过你还对我有点感情还挺难得哈，有点感动。”

......可以不要再提感情了吗？

“...那可不，谁让你厉害呢是吧。”周伟说，“先不说了我还得去一趟医院帮朋友送东西，改天约啊。”

“好......”倪好答应道。

周伟走后，周维和倪好继续向前走着，两只分开的手没有再拉了回来。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周维突然张口：“我跟你一起去。”

“好！”倪好直接干脆地答应着，“只要他还记得这个约就行。”

周维的嘴角终于上扬了，他看着前方和倪好一起并肩继续走着。

两个人一起回到院子门口，倪好突然立住了。

“今天周几？”

周维：“周六。”

倪好：“完了。”

倪好话音刚落，迎面倪紫凡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周维猛然转过身挡着倪好，把她也掉个方向，两臂环着她、架着她快步往前走，直到走到院子大门旁的一个角落。

“啊—”倪好几乎全靠右腿发力，折腾得右腿擦伤处有些火辣辣地疼。

倪紫凡和周维虽说没有熟到一看背影就能认出来的地步，但周维的帽子着实有些好认，倪紫凡深沉地叹了口气。周维果然因为王星雨连她们都一起躲了。

周维看着倪好离自己这么近，第一次清晰感受到原来这种窒息的感觉叫做心跳加速。

“对不起啊..”倪紫凡走后，倪好小声道：“每次都害你跟我一起躲墙角。”

周维：“我说了不能说对不起。”

“啊。”倪好一脸小孩子犯了错的表情愣愣地看着他，“忘记了....”

突然，周维一个吻覆了上来，仿佛在从她的唇里吸取糖分。轻吻了一下，他收了回来，故作正经地说：“嗯....原谅你了那么百分之一，剩下的回去再说吧。”

他把倪好从角落里拉了出来。倪好满脸通红又憋屈地看着他：“这可是....”

她突然回忆起来，这已经不是她的初吻了。

她被自己噎回去了。

她的脸更红了。

周维憋着笑把这颗移动的熟苹果慢慢地领回了家。

回到家，周维把东西先放在餐桌上，再回去扶着倪好慢慢向沙发走去：“你睡一下吧，我去收拾东西做晚饭。”

“你还会自己做完整的饭吗？”倪好惊了，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应该重新认识一下这个愈发开朗万能的周维了。

周维被倪好的形容词逗笑了。

“第一次。”他坦白道，“不过我的第一次肯定比你的第一次要厉害得多。”

说完，周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脸上的红不小心升了起来。

“那我在沙发上窝着就行，你去做饭吧不用管我了。”倪好没有发现周维莫名其妙的尴尬，自顾自地小心坐到沙发上。

周维赶紧走过来帮她把枕头垫好，帮她把她受伤的四肢和腰安顿好。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就好。”倪好被周维搞得受宠若惊，十分不适应，“我已经感觉好很多了，头不晕了，腰已经没那么疼了，大腿不用力也不太疼了。”

“你安生呆着，少动，要什么我帮你拿。”周维说。

突然手机响了，倪好一看显示人，是车煜纶。

周维的眉毛立刻耷了下来，转身收拾东西走向厨房。

倪好接了起来：“喂，车煜纶前辈，怎么了吗？”

车煜纶一听这个称呼，就知道倪好一定又忘记了一点和他的记忆，“没事啊，就想问问你怎么样了，好点了没？”

周维一听车煜纶三个字，瞬间抬起头看向倪好。

“嗯..我好点了已经出院回家了，在家养着就行。没事没事不用来了真的，我一身伤太丑了怕吓着你。嗯嗯我下周四回去工作了。好的，煜纶前辈再见！”

倪好挂了电话，看了一眼自己的微信通讯录，只有薛卓和车煜纶发消息问她的情况。

薛卓应酬酒：听李萌说你出车祸了？你没事吧？

车煜纶：你出车祸了？严重吗？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在哪家医院？

“唉，感觉他们好好。”倪好看着手机感叹道。

薛卓就不用说了。周维觉得车煜纶有点可疑，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能发信息绝不打电话，这个车煜纶倒是从来没有给倪好发过信息，全是打电话。要么是他个人格格不入的习惯，要么是他对倪好不怀好意。但他并不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倪好，就让倪好继续相信她相信的吧，他来替她长点心就好。

倪好在客厅看到周维在厨房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晚饭，感觉好安心。他的手本来就是那么好看吗？他本来就这么帅吗？

倪好努力回想着那天来给他送蛋糕的场景，好像是的。

她靠在沙发上看着周维做饭的身影，慢慢地，睡着了。

周维准备好晚饭，走到沙发前，看着正在熟睡中的倪好，定定地，端详起来。觉得她，好好看。

他回忆起看向倪好的每一个瞬间，日常觉得她简单随性有些文艺又很善良，她的行为让人觉得她很傻很呆很单纯，但聊天讨论的时候觉得她很有自己的想法，她喜欢的电影、喜欢的书和音乐都是她最好的证明。笑起来会觉得她很可爱，逞强的时候又会觉得她好倔，很独立又很会惹人生气，好像很脆弱，却又很坚强，她很会在各种窘境鼓励安慰自己，总是把自己和别人隔开，喜欢依靠不靠谱的自己，也在不断努力让自己变得可靠，虽然有时也会怀疑，但她总还是会选择继续坚持自己。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再理性地判断她有多好，因为他真的好喜欢她，喜欢到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因为他从来没有过此刻这样陌生又温暖复杂、心跳加速的感觉。

人总是会在日常的相处中越来越了解对方，所以喜欢可以是一瞬间产生的，但爱一定是需要时间铺垫的。

完了，他好像跳步了。

倪好睁开眼，周维赶紧心虚地错开眼神，站了起来：“吃饭吧。”

倪好慢慢走到饭桌前，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惊呆了。

“周维，你知道其实我不算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