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欣后来还是成功嫁给了隗纯。
整整一个晚上,她待在白帝的寝宫外跪了一夜,终于得到了白帝的首肯。这么说不是想表达白帝有多疼爱公孙莘这个女儿,而只是想说一下;人在势必想要得到某样东西的时候,方法、欲望和厚脸皮这三样东西,绝对缺一不可!
隗欣花了一整晚上编了一个曲折又离奇,感人至肺腑的神奇故事!先以她的死而复生,在地府窥探到了国运的先机作为起点吸引白帝的注意,又将隗器之死作为危机点,讲明必须给隗家冲喜才能改变国运急下的运势,并声泪俱下的表明了自己的忠心,自愿为国牺牲嫁给隗纯彻底打消白帝的怀疑。真所谓环环相扣,正抓住了白帝的敏感点!
而隗纯的失败成了必然。一个公主愿意委身,甚至是没有任何名声的下嫁,还是打着护国的名义,于公于私他都无法拒绝,这耳光,实在是打得响亮!
彼岸在心中啧啧有声。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彼岸坐在隗欣身后,看着她满面红光地对铜镜摆弄头发的样子,无聊至极:“你这头发到底还要摸多久啊?”
“迎亲的队伍还没到,我总要拿出最美的样子才能见他。”隗欣看着铜镜里妆容精致的女子,忍不住又拢了拢鬓角的碎发。
彼岸无力地趴在桌面上,侧过脑袋看着隗欣的侧脸,莫名好像觉得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你方才,唱的是什么曲子?”
“好听吧!”隗欣得意地挑了挑眉,“是我曾在明月楼里认识的一位大姐姐特别喜欢的曲子。大概意思是说,一个女子以梅为“媒”,想为自己寻觅一段良缘的故事!”
彼岸配合地点了点头,撑起脑袋歪头又问:“人类为什么要成亲呢?非要成亲吗?”
隗欣摆弄发型的手终于停下,她扶着下巴,认真地想了很久:“其实也有人选择终身不娶或不嫁啦!但是……大概是碰上了那个自认为对的人吧!想要嫁给他,想要属于他的那种心情!”
彼岸听得迷迷糊糊,正想再追问。房门却被人突然撞开,从门外冲进来六个身形壮实的老妇人。她们面露惊讶的看着已经画好妆容穿好衣服的隗欣,转身面面相觑。
“公主……我们是来给公主上妆的……”
隗欣扶住头发小心地点了点头:“哦,没事了!吾只是一不小心起早了就先自己收拾了一番而已!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吧!记得留两个人在大门守着等迎亲的队伍一来便过来通知一声便好!”
众人复杂地看了隗欣一眼,干站了几秒,转身退下。
不是说公孙公主爱上隗家长子隗恂险些殉情的吗?怎么今日公主看着挺高兴的,完全不像传言里说的这么回事啊?几个妇人面面相觑,个个迷茫地摇了摇头。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彼岸原以为那夜的隗纯那么坚决,今日怕是要逃婚不来了的,正绞着脑汁想着到时该怎么安慰隗欣才好时,门外就突突地响起了敲门声。
“公主,朔宁王来了。”那婢女小心地压低着声音,透过门缝模糊传来。隗欣僵硬的笑脸逐渐展开,她腾地一下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他来了!”
这怕是史上最简洁的一场婚礼,没有迎亲队伍,没有宾客,没有司仪,没有奏乐,没有祝贺。除了四周挂着的几条空荡荡的红布,没有一丁点儿喜庆和热闹。
公孙皇后看着这场不成样的婚礼,眼眶湿润,张了张口,却始终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只好求助般地将目光投向身边的白帝。
白帝今日一袭深色的便衣,面色淡漠地向隗纯点了点头。
隗纯接收到白帝的暗示,一改那日的反感神色,郑重其事地拉着隗欣对着公孙皇后同白帝重重一拜,算是礼成。
公孙皇后总算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可终是压抑不住心底的情绪,提前掩面离去。
隗欣盖着盖头,对外界的事情并不知晓,也并不在意知晓。她不是公孙莘,对公孙皇后没什么感情。婚礼办得如何对她来说也并不重要,有没有祝福,热不热闹,这些都不重要。她只要她嫁的那个人是他,就好。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个美好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吱呀——
“先……阿恂?”隗欣盖着鲜红的盖头,笔直的坐在床头,听到动静,不由紧张地抓住身下的大红棉被。
房间里久久没人回应,隗欣疑惑不已,正打算掀开盖头看看,眼帘下突然闯进一双云靴。
隗恂看着端坐在喜床上今夜他名义上的新娘子,仿佛又看到了那人对他微笑的模样。
“公孙莘,你能认出我,我很意外。”隗纯缓了缓脸上沉痛的表情坐在隗欣身旁,目光看着隗欣盖头上的花纹,渐渐放空,“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所发生的事情我都已查清,我明白,你要的无非就是名声和自由,这些,我给你。”
顿了顿,隗恂接着道:“我不会碰你,下个月底我就会带兵出征,待这场战争结束,我们便做个了结,到时,你我便互不相干。”
隗欣在盖头下的脸色变了又变,她接着隗恂的话说道:“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知道了。”隗纯的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大的波动,“总归是知道了,我想,以你的聪慧,也该知道了我此次回来的目的。
“原来如此!”隗欣一把掀开盖头,看着呆愣的隗纯魅惑一笑:“我原还想着该怎么和你谈判才好,现在好了!你我都有秘密在对方手中,我们现在可谓是彼此唯一能信任的人了!为了这一点,干一杯如何?”随手拿起放在床边的酒杯,隗欣自然地挑了挑眉,将酒杯递到隗纯面前。
隗恂看着她今日的模样一时失神,仿佛眼前的人和心中的那抹小小的身影重合,看着隗欣一饮而尽后,他才恍惚地喝下了手中的酒。
两人一时相视无言,隗恂回过神,放下酒杯正准备离开却又被隗欣一把拉住袖子。
只听她在自己耳边可怜兮兮的唤了声,夫君~
“你!你叫我什么?!”隗恂一惊,突然觉得一阵心跳加速,眼花耳鸣。
隗欣没有搭话,只是一个用力将隗恂拉下,让他跌坐在床上。隗恂察觉到不对劲,更是不敢再多呆,一把拂开隗欣的手就想离开,却不想又被她一把拉了回来。
公孙莘的力气何时变得如此之大?!
感觉到体内缓缓升起一团熊熊烈火,隗恂的脸上也因此染上一片晕红,他终是窘迫的怒吼:“公孙莘!你又干了什么?!”
隗欣不理,她一把把他推到在床,冰凉的双唇贴上他火红的侧脸,激得他不由自主地轻颤。
迷蒙的最后意识,隗纯的耳边似乎是有人低声哀呤:“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阿恂……”
——另一方世界,冥界地府
“快快快!都排好队!要点名了!点了名的上去喝了汤就继续往前走,知道吗!”黑白无常站在望乡台下,一个驱魂鞭不停地比划着,一个认真地翻动着手上的名册。
“开始点名!”范无救轻轻扣了扣书面,施法将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第一个!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快上来报名!”谢必安挥舞着驱魂鞭,耀武扬威着。
“小的名叫王小二。”
范无救点了点头,手上不知何时拿出一只朱笔,在王小二一例随手划掉:“下一个。”
“好了!你上去领汤吧!下一个!”
半个时辰后……
“我说为什么要我们两亲自过来啊!这不是有很多鬼差吗?”谢必安蹲在一旁的角落里,手上的驱魂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面。
“与其那么多废话,不如过来帮忙,早早点完今天的名册。”范无救头也不转地说着,手上的动作更是没停。
“知道了!知道了!”谢必安一跃而起,一鞭子横在下一个亡魂面前:“叫什么?”
“小女名叫公孙莘……”
范无救手上的笔指向“公孙莘”三个字正要落下,身旁的某人又开始一惊一乍。
“呀!还是个公主呢!这么年轻就死了?啧啧啧……嫁人了没啊?”
“未曾……”
谢必安正要开口打趣却范无救一把推开,顿时火大:“你个老不死的想干嘛!”
“你没有嫁人?那为何这册子上会写着已有婚配?”范无救盯着公孙莘,目光仿若能射出寒洞。
公孙莘何曾见过这样可怕的眼神,顿时吓得不敢出声。
“我说你温柔点儿!对待女孩子要怜香惜玉!怜香惜玉你懂不懂!”谢必安一脸嫌弃地推开范无救,挤到公孙莘的跟前,温柔地笑了笑:“咳咳!你别怕!他就是个木头脑袋!并没有恶意,问这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毕竟总会碰到一两个重名的嘛!所以我们需要再三核对信息。”
“是……”女子福了福身,“我虽是成家白帝的小女,却也不过是个没有封号的公主而已。至于成亲……我生前倒确实有个婚约,只是我一直迟迟未嫁……”
“可册子上明明记载已经婚配……”范无救指着名册一角开口道,却被谢必安再次推开。
“你别插嘴!人家男方爱她入骨,**不行啊!你看她这么漂亮!”
被谢必安这么一说,公孙莘羞得恨不得立刻离开:“我……我可以上去了吗?”
“去吧!去吧!你可以去了!”谢必安直接大手一挥。
“多谢。”出于礼仪和良好的教养,公孙莘先是行了一礼这才款款离去。
“多好的一个妹子啊!可惜那么年轻就死了……为情所困呐!”谢必安笑眯眯地朝公孙莘摆了摆手,转身想搭上范无救的肩膀,却被他一个大力甩开。
“哼!”
“喂!你去哪啊!你不会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吧?喂!范无救!”谢必安迷茫地捧着名册,看着范无救离去的身影大为不解。
望乡台上,公孙莘端着手中的汤药,目中一时迷茫,迟迟没有喝下。
“姑娘,不想喝下这汤吗?”身旁突然出现一只手,端走了公孙莘手里的汤。
公孙莘一愣,看清面前的少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