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深沉,扰人心神。
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远虑近忧’的缘故,记忆里明明有一种,难以割舍的苦楚,却好似能够叫人遗忘。
这些年,祁琳不是没有思虑过‘慕容氏’,只是儿时,初入北祁时,少小女儿,自己并不敢言说;后来,学了武功,稍有学成时,随着武艺的进境,连年发病,孱弱似残,心知行将就木,这副残躯,不过三年五载的光景,也就不做多余打算了。
祁琳心下岂能不知,慕容氏何堪与北祁相比。
这或许就是多年下来,并没有慕容氏族的人,能够找寻到自己的原因。
祁琳梦中犹疑而过的,是母亲不太清晰的幻影,渐渐展现清晰的,却是北祁主父的眼眸,沉静而凉华,恍若神祗。
风吹晓梦,天边青际渐醒。
祁琳缓缓从梦中醒来,身下的木榻上,床褥很薄,她没有翻身,细细听了一刻大山中,清晨的风声。
居于山涧这一双孤寡老人处,这已经是第三日了,他们尚且不知祁芙那边也出了变故,此刻且算偏安一隅吧。
祁琳的打算里,自知此地不宜久留,因身边带着阮达,她的寒症刚刚压下去,是故没有着急启程。
此地只有允泽知晓,如若出去,在半路上遇到追兵,且还不如在此地谪居几天。
量允泽还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来加害,如若遇到追兵,那可就说不清是哪方势力了。
却说自从那日从岑府出来,攀山越岭的清晨,有些阴风呼啸,因耳际风声阻力不断,各自心事沉重,故而,自从入了山涧,便没有特别注意身后的声响,以为尾随之人,只有江歆,便有些松懈。
今朝祁琳醒得早,听见风声中似有杂音,心念阮达睡在外间,一时没有惊动他,细细听着。
心念,来者若是高手,她与阮达的性命,早已呜呼,如今来者,自己放出脚步,必有所图,祁琳自出道以来,未逢敌手,今次算是大意了,兀自有几分,开罪自己的意思,只因与阮达在一处,半点儿戏不得,若不然引来杀身之祸,恐怕要殃及阮达,心下才会如此开罪自己。
不多时,可见来者两人,奇怪的是,竟是在岑府时,嫣儿的对手,正是交过手的那两名女子。虽然夺了她们手上的账册,难不成还要来此报仇么?
祁琳悄声从榻上起来,透过竹窗看见她们已经进到院子里,院中清早起来干活的聋哑老人,并不敢阻拦。
天还青际着,未大亮,祁琳脚下极轻,悄声走向外间,本是不想吵醒阮达,谁知路过外间的时候,阮达合衣坐在榻上,一宿未合眼的样子,坐的倒是极安静。
她俩相视一眼,便能达意,互相并未言语。
外头的两个姑娘,和嫣儿交手,给嫣儿下毒的那一位,叫林昭,杏核眼眸,眉目修长,便是祁琳赏过她两掌的那一位!而林昭手臂扶着的那一位,此刻显得有些虚弱,名叫惠娘,她并没怎么露过面,恐怕就是在岑府,林昭不敌祁嫣的时候,帮过林昭逃跑的黑衣人。
祁琳看在眼里,多少有些不待见她俩,有西鹫宫暗人在,嫣儿此刻,已经解毒,只是这般结下的梁子,她俩来此作何?还在期许她想要的账册不成?
此地是山涧高处,夜里寒风呼啸之地,她俩若是这三日里,都伏在这草障枯风里,恐怕而今的脸色这般须弥,是内功不济,触了伤患,无奈之下,山野之地,不得已,只得来此处暖阁求救。
她俩还是那夜的夜行衣,质地轻薄,而今秋寒腾升,又是山中,本就年纪不大,才会相互扶持,勉强敢来,露一露脸。
林昭和惠娘自报了名姓之后,便不敢言,立场如此,是有些不好意思。
祁琳看他俩少小女儿,做了杀手,也是可怜,不想过多计较,站在阁前,挥手示意了聋哑老人,无言准了给他俩一些热水吃食。
聋哑老人也是明白得很,看见祁琳随手指派了,才敢招呼。
事已如此,看着也是可怜,她俩若不起刀兵,且独自调息性命去吧。
祁琳扫了一眼惠娘的眉色,也是虚白泛青的寒气,只是她内功不济,恐怕很是难受吧。
时至今日,若还为了账册,倒是大可不必。账册已然得手,未得手的那一部分,宋颖权也会帮自己得手,祁琳调息了三日,内功充盈,寒症得到压制,不管刺向邵益生的那一剑,算不算开了杀戒,今日这两个唐门女子,可算是毫无威胁了。
祁琳回头,深深瞟了一眼阮达,叫他警醒着,她们善于用毒,祁琳只不希望再见阴损手段。
过不多时,怎料惠娘的伤寒十分怪异,已经到了食水不进的地步,暖阁西厢房借她俩使用,惠娘却是连火炉帐暖都感觉不到了,形如死绝。
林昭惊慌失措,弃了食水,奔出厢房,当下跪拜在祁琳的暖阁门外,极力呼喊求救。
她为了惠娘,也算肯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