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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徐徐微微,一阵一阵的吹来,摇曳树影。茅草棚户之上,半空中飞鸟渐歇。

今夜月侧长耕星旁,好似染了一层雾气,趁着夜色,虽能觉察几分朦胧,却也看不太清。

人本无意,夜风袭人,惹得祁琳抬眼望了一刻月色。亘古天象寂寥,她今夜只觉得微微有些异样!

这里,比不得曲南大殿上空,所见的繁星,那时虽是卧病时所见,或因习以为常,虽身处北祁,却总是能叫她得瞬息安心的。

眼前繁星无助,抬眼可见前方的湖面上,映着夜空云雾,略显得漆黑,鸥鸟飞尽,眼前景致,平添几番秋凉,阴柔而惬意。

三人无语,静默坐着。此处,虽无青峦飞瀑的景致,寻常农院,坐在小院子里,回头望房舍下的点点烛火微光,在阮达看来,却最能流淌心间记忆。点点滴滴,像极了十几年前的模样吧。

阮达的思绪回转,记忆里,儿时父亲在时,在这小院的地下,埋藏了许多酒坛子;经年尘封,如今算起来,总也有近二十年了吧!如今,若是还在,必然是极好的陈酿了。

眼见着三人清粥果腹而已,他临时起意,想挖出家中这唯一的储备,招待一下眼前的老人家。

阮达拿着锄头,寻了一刻位置,从院子东边角落开始,一阵挖掘之后,果然看见了密封的酒坛子,埋得并不算深,恐怕是当年阮柯想要留给自己喝的。阮柯必然不曾料到,那么快就要受刀枪剑戟,临终之前,病痛缠身,并不能饮酒。

阮达头脑中想了一遍父亲母亲的样子,内心不免激动,百味陈杂涌到心头。

想当年,自己年幼,并不知前事如何,也不知是谁伤了父亲,而今无从计较仇怨,不免叹息!

此刻,夜下凉月高华,半盏烛火,地面上也起了半盏氤氲薄雾,借着酒意,想起来的,应是那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才对,如此才能不枉此刻,不负此情此景吧。

阮达出岑府,远离囚禁之苦,能再见琬儿,如今又得半幅师徒缘分,能学得武艺,游侠江湖,自由恣意,正是应该畅饮一番的。

他这一番低头卖力掘土,沉思片刻,倒是好好沉淀了一下焦灼的心思,输出一口长气,解了片刻的愁绪,遂提了两大坛子酒出来,闻着泥土松香,只剩畅快!

酒坛子密封的倒是挺严实的,极好极好,阮达抬眉一笑,挥臂扔了一坛子给白须老者,老人家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抬手接的也甚是稳当,几下就撕开了封盖,一股烈酒浓香,扑鼻而来,正解喉头干痒,忘年之交,此刻不必多言,只求一番畅快淋漓吧。

老顽童:“好小子,有兴致,够爽快。”

老顽童一口气,豪饮了几口,白须都沾湿了,脸色熏了这浓烈的酒气,瞬时一派微微泛红,颜色倒是极好看的,只差对人吹胡子瞪眼了,想必是常饮酒的,自视酒量甚高,寒涯五子的鼻子灵,才敢如此豪饮吧。

老顽童半坛子酒已经喝下,解了馋,这回倒是品评了几句,道:“不错,不错,这酒够醇厚,总也封了十五年以上了吧。”

阮达敷衍笑笑,并不答话,端起酒坛子又是一口,借着酒气,只回眸与祁琳对了一撇眼眸,一眼望穿,彼此最能经心,他心头愁绪消弭,眼中留的,尽是笑意了。

祁琳只想看看,任凭这寒涯五子的鼻子在灵,到底会不会醉呢!北祁素来有操练酒量的功法,长姐祁芙便深谙此道,人道千杯不醉,而今这医药世家的传世弟子,又有什么法门呢?

祁琳借故作态,女儿家不好陪醉,已然退回房舍之内,悄无声息的看着他俩的背影在院中饮月,照着这么个饮法,这两坛子哪够,不多时,阮达又挖出了两坛子为继,一院子的酒香四溢,搅和着夜雾,惬意得有些玄妙。

个把时辰过后,祁琳耳边听见的,都是他俩的醺醉话语了,可谓意料之中!

阮达借着酒气,嗔怪道:“前辈既无恶意,奈何今日要戏弄,挥臂就震伤了家妹?”

老顽童有些糊涂了,也直接嗔怪道:“你小子,怎么能怪我,老夫也是怕那个丫头偷学了去不是!”

阮达:“家妹学去,又有何妨?”

老顽童:“别傻了,你妹妹,你能有那样的妹妹,你娘亲还真是偏心呢。”

提起娘亲,阮达只饮酒,不答话了。

老顽童似是趁着醉,也看出了阮达不太乐意,越发要多说几句。

老顽童:“你几岁…我几岁…那丫头可不是你我识得的深浅,不听老人言,我看你是吃亏在眼前。”

阮达:“您老真是得了便宜…还…”

老顽童:“老夫离开师门早,武学造化如此而已,怎能全被她偷看去…”

祁琳在房舍之内,听得这一老一少的醺醉话语好笑,面皮还没等付之一笑,心底却不免腾升一片凉浊,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幽寒袭心,叫人连面皮都笑不出来了。

阮达有意,想激一激老顽童,也便借着酒劲,道:“恐怕还不止呢,家妹医术手段清奇,也必然使您讶然。”

老顽童:“臭小子,就算她通医术,竟敢和老夫比拼?那丫头对你说了?”

阮达:“什么?”

老顽童:“对你说了也不怕,早晚要知道,不怕告诉你这个毛头小子,老夫正是寒涯之第四子…杨益…”

介绍了身家,老顽童瞬时满意了一般,骄傲得一脸孩子气,心满意足的将坛底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迷糊着倒在石阶上,昏昏欲睡了,这意思大概就是再问什么,也问不出了。阮达借着晚风,几许清醒了,看着白须老者,知道是老前辈纵容,不然也不会有一句真话。

阮达借着今晚酒过三巡,故作熟络样子,又套问了一句,道:“前辈为何会来此地?”只看这老顽童,要装几分迷醉。

杨益:“此趟来这,乃是为寻…”

话不及毕,人已经酣睡得渐入佳境,问不出什么了。阮达从没这样饮过酒,可谓豪饮,只因方才偷偷服食了祁琳给的解酒丸药,尚还清醒。

若说这酒是近二十年的陈酿,又岂能不醉人!老顽童杨益,纵是装醉,必也是上头的!

他即要豪饮,且容他这一夜安眠。只可惜烈酒封唇,老顽童最后一句玄机,没有道完。

阮达回眸与祁琳对望一眼,烛火将要燃尽,光影绰绰,风烛摇曳,此刻想与伊人夜话,听一听江湖上的故事。

祁琳:“这前辈,竟是寒涯四子杨益,素闻寒涯五子在‘门氏族’中,各司要职,诸文记载,四子杨益,专职采伐珍稀药材,故而对这西域沙瑚根,珍视非常,也不稀奇了。”

阮达:“琳儿多讲一些江湖故事。”

祁琳:“兄长这半幅师徒缘分,甚是值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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