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休息室，他看了眼厕所，只能看见男厕所里面第一个便池。

旁边就是女厕所，不过被墙挡住了，在胡舍的角度，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他准备移开目光，离开时，一个人影走到了男厕所第一个便池的地方，背对着他，站住，开始解裤带，然后小解。

胡舍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是谁，他身上穿着保安服，不就是那个保安大叔吗？

他什么时候来的？

胡舍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直接离开？还是进去看看。

我有病吧，进去看人家上厕所？

胡舍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回头看向长长的走廊，灯光有些昏暗，尽头被隐藏在黑暗中，耳边保安大叔的尿尿声很奇怪，就像拧开了水龙头，哗啦啦的，就没有停止的意思。

他回头，看了眼那个保安，还站在那，一动不动。

尿不尽，而且排泄量有点大。

这时候尿尿声停止了，他看见保安大叔正在系腰带，然后转身往厕所最里边走了过去。

洗手的地方不是在厕所外面吗？他进去干嘛，来大的？

电话铃声响了，是滴滴司机，车子已经到了，就在外边等着。

胡舍立刻挂断电话，朝外边快步走去。

他一边走，还不忘回头去看厕所，那保安大叔一直没出来。

等走到走廊中间时，他看到前方尽头有个人正朝自己跑来。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黑色制服上，右肩膀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字，保安。

平日里他从来没多看一眼这两个字，可这时，竟然这么的引人注目，就算还离很远，也能看清楚那两个字。

胡舍就像被敲了一闷棍，厕所里的不是保安大叔？

这，这，他不停的回头看厕所，又回头看朝自己跑来的保安大叔。

等保安小跑着来到他面前时，他停了下来，脸上有些许痛苦。

“你站这干嘛？车在外面等很久了，门钥匙在这，开了门，把钥匙放进保安室，我去，憋不住了。”

说完递过钥匙，就要跑进厕所。

“别进去！”胡舍拉住了他的胳膊。

保安大叔原本就尿急，还被莫名其妙的拉住不给进厕所，这算什么事，他二话不说直接甩开胡舍的手，一头冲进了男厕所。

“我擦！”胡舍是真的急了，想也没想，跟着跑进了厕所。

保安大叔正在解裤腰带，准备释放，胡舍拿起门背后的一把扫帚，看了保安大叔一眼，啥也没说，直接向厕所里面的三个单间走去。

那三个单间都关着门，如果不是出现幻觉，那里面肯定还藏着另一个保安大叔。

“小子，你干嘛？”大叔已经方便完，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朝胡舍走来。

“有人。”胡舍说。

“你有病啊，就算有人也是在上厕所，你想干嘛，替别人擦菊花啊。”

胡舍没有理会大叔的吐槽，刚要准备推开第一道门，就听身后的大叔喘着气说。

“没人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胡舍回头，看看他趴在地上，也不嫌脏，正朝单间下面的缝隙看去。

虽然缝隙只有手指头那么粗，但还是能看见粪坑，只要有人，就能看见他的双脚。

除非他像蜘蛛侠一样趴在墙上。

胡舍自然不放心，拉开第一间厕所门。

里面没人。

然后是第二间。

没人。

当他的手握在第三间单间的门把手上时，他听到了身后的保安大叔说了句话。

“不要打开！”

胡舍回头，看着保安大叔问。

“为什么？”

保安大叔看上去比他还疑惑。

“什么为什么？你闹够了没有，我可走了啊。”

说完就准备走。

“你刚才不是提醒我不要打开？”

“谁提醒你了，我压根就没说话。”

胡舍愣愣的看着面容苍老的保安大叔，没，没说话。

“你别吓我。”胡舍说。

“你有病啊，从一开始就神经叨叨的，人家滴滴司机还在外边等着呢，去不去，不去把钥匙还给我。”

胡舍的手一直按在门把上，心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下意识的，他打开了最后一道门。

咯吱，门开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这片黑暗十分空旷，好像是个深渊。

在黑暗的深渊下方，似乎有无数人在哀嚎，胡舍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这感觉就像门的那边是个断崖，而你打开了门，站在断崖前，感受着那无尽的黑暗和下面那若有若无的哀嚎声，突然觉得自己如尘埃般渺小，对未知的恐惧油然而生。

“太难以置信了，你，你都做了什么？”

保安大叔已经来到胡舍的身后，自然也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你，你打开了什么？我，我们这是在哪？”

保安大叔脸上的表情扭曲着，他拉住胡舍，不断的质问他。

“这是什么？你都干了什么？”

胡舍挣脱了保安大叔的手，说。

“我也不知道啊。”

一股冷风从那黑暗深渊中吹了出来。

胡舍打了个激灵，回头看去，就见那深渊亮起了一些微光。

他连忙凑近了一些，伸头去看，就见深渊的下方，一下子亮起无数灯火，那是一座城市！

随着灯火通明，原本微弱的哀嚎声突然被放大，就像海浪拍打在他的身上，一声接着一声，连成一片，一刻不停，似乎有无数冤魂被困在了那座深渊中的城市，慢慢的，那座城市的全貌显现了出来。

胡舍是站在高处俯视整座城市，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圆形。

城市边缘的高楼紧挨着，连成一个圈，圈的正中央是最明亮，最高的类似三角形的一幢建筑物。

因为有回音，那些尖叫声显得更加的空灵和遥远。

除了这座城市，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胡舍看得有些着迷，忍不住就想往前走几步。

“你疯了！”保安大叔拉住他。

胡舍回过神，看到自己的脚已经迈出一步，下一秒就会跌入深渊。

他赶紧后退，并且关上了门。

“谢，谢谢。”胡舍说。

“快离开这！”保安大叔拉着胡舍就要往外走。

“那是什么？”胡舍却停下脚步，看着墙壁说道。

保安大叔扭头一看，墙壁上贴着的瓷砖开始一层层的脱落，啪啪啪，全都摔在地上变得粉碎。

里面的混泥土墙壁就像被火烧着的纸一样，迅速的变为灰烬。

这下二人不敢耽搁，同时跑向厕所门口。

墙壁很快就全都消失，变成漫天的灰尘，然后是天花板，地面，更糟糕的是出口的位置出现了一堵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人扑倒那堵墙上，不停的拍打着，用力踹着。

“怎么会这样！”保安大叔已经崩溃了。

胡舍抬头看向天花板，灰烬下雨般飘落在他们身体的每一处，很快两人就变成了乞丐模样。

最后，天花板也消失了，除了一小块地面还存在，其他已经变成无尽的黑暗了。

保安大叔的半个身子也在消失，没有血肉，只有让人眼花的灰烬，保安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胡舍，就在他的半张脸也飘散后，他说了两个字。

再见。

胡舍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就这么消失了，变成渣子四处飘散，然后慢慢隐入黑暗。

地面能落脚的只有他现在站着的地方，而且还在慢慢消散。

看着自己最后只能一只脚站立，身体也开始消散时，胡舍终于忍不住想要大叫，可惜他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因为下一秒，他就化为了灰烬。

“啊！”

胡舍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背上全是汗水，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梦吓醒，卧草，原来是梦，不过也太逼真了吧。

窗外已经泛白，天亮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七点多。

太真实了，那个梦，现在回想起来，任何细节都清晰的印在脑子里，他慢慢平复了呼吸，然后感到了阵阵尿意，赶快从床上下来，穿着拖鞋，跑进了厕所。

方便完后，他看着镜子了的自己，头发杂乱油腻，脸上全是汗渍，还能闻到自己的口气。

他洗了把脸，回忆刚才的梦境，那座深渊中的惊叫都市，里面都住着些什么人？还是说那就是地狱？算了，一个噩梦而已。

他摇摇头，把牙刷放进杯子，烧了一些水随便洗了个头，头发还没干就准备出门上班了。

一直忙到中午午休，他才有机会和杨商议说上几句话，他看见杨商浦正往食堂方向走，连忙跑了过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说。

“走，出去吃，我请。”

杨商浦回头，呵呵笑了。

“你小子，不会又有什么问题想请教了吧。”

胡舍也没回答，双手放进裤兜里，扭头就往服装厂大门走去。

杨商浦追上了他，四处看了看，故作神秘的说。

“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认识一个高人，驱邪的，要不介绍你俩认识认识？”

胡舍就像没听到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路过保安室时，他朝里面看了看，透过玻璃，看到昨夜梦里的那个保安大叔正在看书，他带着帽子，帽沿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脸。

胡舍拿出手机，看了看今天的温度，23℃，他突然扭头问了旁边的杨商浦一句。

“昨天晚上冷吗？”

“不冷啊。”杨商浦回答。

胡舍点点头，不说话了。

一路上他俩也没交谈，一前一后的走着，来到昨天的小饭馆，老板娘笑着迎了上来问。

“老样子？”

“老样子。”

然后二人入座，和昨天一样的位置。

因为客人少，饭菜很快就上齐了，杨商浦倒是不客气说。

“我觉得这样挺不错，最近减肥，不能吃肉。”

胡舍没动碗筷，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依旧没有肉，他叹了口气问。

“你说的那个高人，在哪？叫什么？”

“我不知道他住哪，我只知道他的微信。”

“哦？你们没见过面？”

“见过几次，长得很有仙气。”

“怎么感觉你说的是一个道士啊？”

“他就是个道士。”

“那把二维码推过来。”

杨商点点头，拿出手机，把那个高人的微信二维码发送了过去。

“城中人？这微信名有点二，而且头像还是个美女，你说的高人是道士还是尼姑啊？”

胡舍看着高人的头像和那名字，忍不住吐槽。

“当然是男的了。”

杨商浦回答。

“而且长得很仙，就像会发光一样。”

“你确定不是脸上油腻得发光？”

“我见过他驱魔的视频，可吓人了。”

“视频也可以作假的。”

胡舍摇摇头感觉不靠谱，但还是进入了他的空间，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个小字，仅显示一个月的内容。

胡舍发送了好友请求，对方并没有接受，可能没看见，胡舍也就不放心上了，他问杨商浦。

“我的确有个问题想请教你，梦和现实有没有关联啊？”

杨商浦点点头。

“当然有，你自己不会百度啊？”

对啊，怎么把度娘给忘了。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

“你能借我点钱吗？”

“啊，要多少，我可不富裕。”

“几千。”

“我们都是打工的，几千块，你要钱干嘛？”

“看医生。”

“找你父母要呗。”

“我父母死在那次车祸里了。”

“什么！不，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

“那你有没有其他亲戚？”

“有几个叔叔，在外省，不过好几年没联系了。”

杨商浦沉默了，他看着胡舍，感觉他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轻描淡写的。

“行，你要多少？”最后杨商浦的爱心泛滥了。

“先借三千，下个月发工资还你。”

“我直接转你微信，我绑定了银行卡。”

“谢谢。”

杨商浦脸上堆满笑容，他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孩，面容有些憔悴，眼神也像刚睡醒一样无神，他有些不忍心追问这段时间在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于是低下头继续吃饭。

胡舍一直笔直的坐着，他看见杨商浦那偷瞄的小眼神，心里有些好笑，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两人就像是在比赛，比谁先吃完，而且不能浪费，说实话胡舍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也感觉饿得慌，于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啊，吃饱了，谢谢你的款待。”杨商浦放下碗筷，一脸的满足。

胡舍也放下碗筷，那碗，比他脸还要干净，杨商浦甚至怀疑他只吃饭，没吃菜。

看着胡舍起身结账，杨商浦突然站起来，拦住了他说。

“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