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负气(1 / 1)满纸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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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听金掌拐未果,白虎风尘仆仆地回到康城。白虎对岳平说找寻金掌拐的过程。岳平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又别无他法,只能暂且把这事情放下。

那边,义和槚号里,王芃芃还没有从岳平的耳光里走出,她把自己闷在闺房里,时而在房间里快步地走来走去,时而拿起那把金晃晃的剪刀,把床单、桌布剪个粉碎。

母亲尤凤去到女儿的闺房,看到满地的碎片、蓬头垢面的女儿、和女儿如同失心疯的眼神,悲从中来,又不敢轻易劝解,担心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女儿那根绷紧的神经就会断裂。她躲在门外,在纸窗上戳了个小洞,随时观察女儿的动向,如果发生紧急情况,就立马冲进房间。

此时的王芃芃,正沉浸在自责和委屈矛盾情绪中。一想起自己的爱被岳平视若空气,就恨恨地拿起剪刀,剪烂手里剩余的布块;再想起自己一次次地走进福兴槚庄,和岳平搭话,就郁结中烧无法自饶;又想起在西顿酒家楼下,自己投怀送抱,却被岳平冷冷推开,就觉得自己很低贱。

整个冬天,她都在翻滚的情绪里沉浮。她对岳平的感情,慢慢凝成了一个结,无法自愈,咯得心疼。每一次关于岳平的起心动念,都是一次折磨,都是一次疼痛。这疼痛生了狠,生了无法得到就要毁灭的恨。这恨就是父亲王福海在心里百转千回的恨。每一次生意的失败、人际关系的下风,都会准确地触发王福海的这种恨。现在王芃芃像血脉遗传一般,也有了和父亲同样的恨。

“咚咚咚”,一日天蒙蒙亮,一阵局促的敲门声就在王芃芃的闺房门口响起,母亲尤凤就在房外喊:“女儿,别在房里闷着了。他岳平有什么了不起,毛头小子一个!快梳洗打扮一下,今天和康义槚号的扎格少爷去放风筝。扎格少爷都来约你好几次了。”

王芃芃推开窗,才发现院子里的柳树都发芽了,鸟儿在枝头喳喳叫着。春天到了。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房间,停在那面欧式镜子前。王芃芃顺着光的线条,走在了镜子前面。看到镜子里自己憔悴的样子,心里想着:岳平,我为你受苦受难的日子,该结束了。

王芃芃开始梳洗打扮,她在脸上擦上粉嫩的胭脂,从衣柜里找出最鲜艳的衫裙。一番整理后,她又重新照了镜子,见自己的憔悴在精致妆容和靓丽春装的衬托下,变成了美丽动人。我还是美丽的。王芃芃满意地一扬嘴角,离开了闺房,盈盈下了楼。

扎格已在楼下等候多时了,见王芃芃一身粉裙簇拥着白皙,心里的喜欢又加深了一分。王福海和尤凤见女儿重新收拾好了自己,相视一眼后,放心地笑了。

“都是年轻人,多出去玩玩。今天阳光很好,放风筝是最好不过的。”尤凤挽着女儿的手臂,笑嘻嘻地赞赏扎格放风筝的提议。

“阿姨你放心,我带芃芃出去玩,下午保准把她安全送到家。”扎格有高原人的淳朴和直接,心里的兴奋都写在脸上。

扎格扶着王芃芃上了一匹小青马。自己跨上旁边的一匹棕马。两人往城头的赛马场去了。

到了赛马场,王芃芃看到草原上满眼的绿色和零落的小花,心里的伤心一扫而空。但遗憾的是,这种开心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就像重圆后的破镜,只能拼凑,不能完整了。

扎格是个粗汉子,他觉察不出芃芃细腻的感情,只是看到心爱的人开心,他就开心。他拿出鹰形的风筝,和王芃芃一起放上天。今天风很温顺,风筝上天不难。扎格看风筝在天上稳稳飞着,就把手里的线轴压在石头下。然后去了马匹旁,找出他特意带来的一张探子。

他铺开毯子,让王芃芃坐在上面。他在距离王芃芃不远处,寻找草原上的小花。一会儿工夫,他就摘了一大把,有红的,有蓝的,也有紫的,他用草茎扎成一簇,送给了自己的女神。在家里养尊处优的扎格,这时俨然成了仆人,他不知疲累地做着这些事,只为换来王芃芃的一句赞扬,一个微笑,或一种凝视的目光。

“扎格,谢谢你,你也来坐着吧。”王芃芃见到扎格为自己忙碌的样子,心里很感动。自己这个在岳平看来如空气的人,在扎格这里,就是捧在手心的天使。

她突然想起父亲曾经对她说:“你应该接受扎格的感情,因为康义是建新街最大的槚号。如果两家联手,就是强强联合。”想到这,王芃芃又生出一丝抗拒,但是一瞬间,这抗拒就消失了。

她主动邀请扎格坐在身边。这是王芃芃第一次对扎格说这样的话,平常,她都不让扎格接近。扎格听后,兴奋地像只鸟儿,跳到芃芃身边,一屁股坐下来。

坐了一会儿,王芃芃觉得阳光太舒服了,她下意识地躺下来,看着环绕的山峦,听着悦耳的鸟鸣,看着飘飞的风筝。一个冬天,她都没有这么舒服了。一缕睡意卷来,她朦朦胧胧地闭上眼睛。

突然,一种热乎乎的感觉靠了上来。她睁开眼,看到扎格正闭着眼睛,嘴唇快贴到了。她突然心生厌恶,但是又想起父亲的话,想起负了她一片真心的岳平,她重新闭上了眼睛。

扎格的嘴唇找到了芃芃的嘴唇,深情地吻下去。王芃芃没有挣扎,也没有迎接,她的灵魂飘出身体,正在观望身体的木然。芃芃的静止,在扎格看来,是接纳的信号。他又从芃芃的嘴唇移开,挪到额头,同样深深一吻。然后缓缓坐了起来。

王芃芃还躺着,等待着可能会来的一切。突然听到扎格的声音响了:“芃芃,我爱你的心从没变过,我们在一起吧。”王芃芃睁开眼睛,看到扎格动情的眸子,点了点头。

风筝之旅即是扎格和王芃芃的定情之旅。两人恋爱了。

话分两头。那天,岳平在西顿酒家楼下,拒绝了王芃芃,又听闻王芃芃把自己闷在房里,心里生出隐隐的愧疚。伤害一个女孩子的心,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但是两家关系这么僵,岳平也不好登门看望。

一个冬天,岳平心里充溢着对王芃芃的抱歉,还有父母的下落不明引起的忧虑。这些情绪总在午夜梦回时席卷而来,折磨地他夜不能寐。白天,在生意的间隙,他常常怔坐在槚室里,暗自神伤。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撩燃了旧疾,他日日咳嗽,吃了岳三娘走南到北寻找的丸药,也不见好。

春天来了,草长莺飞。康城伏龙寺的香火旺了。康城本是宗教圣地,当地人普遍信奉宗教,家里红白喜事往往要到寺庙问签,风雨生意等未知之事也惯于祈求上神护佑。

岳三娘在康城经营槚号已逾两个年头,当然顺应风俗,养成烧香拜神的习惯。她当年在黑风寨当土匪时,是拜寨中先辈。现在这些祖先的牌位都供在后院的祠堂里,每日香火不断。这个春天,供奉的案头上,又添加了伏龙寺的上神的塑像。岳三娘见儿子喘病许久未愈,就日日在祠堂里祈拜。

一天,天气爽晴,岳三娘让儿子亲自去伏龙寺,祈求上神保佑身体健康。被三娘催促不得。岳平和白虎就一起去了伏龙寺。

伏龙寺是康城乃至萧南最大的寺庙,自然祈福的人多。寺院里青烟缭缭,钟声悬绕,大家都虔诚礼拜。偌大一个寺庙,听不到人喧哗的声音,只听见木鱼的敲击声。这有节奏的声响,像把一个个心愿送到上神的耳朵里,让人觉得万事皆有着落,因而分外安心。

两人转过一个四合院,到了诵经的堂室。里面坐满诵经的人。室外的廊檐下,也坐满脱掉鞋子伏身念经的人。岳平和白虎脱掉鞋子,寻一处靠近堂室的地方,盘腿坐下。岳平从两片黄色门帘的缝隙处,往里一瞥,看到了一个穿着金衣、带着圆框眼镜的男人,坐在高耸的坐台上,嘴里诵念着经文。

“今天,主持亲自讲经。你应该伏身聆听。”旁边一虔诚的老妇人见岳平正眼望向主持的方向,觉得他的动作有违训戒,善意地提醒他。

岳平连忙伏身下来,侧脸看了看白虎,脸上尴尬一笑。

诵经完后,岳平和白虎离开了堂室,向寺庙后院走。他俩想看看后院的桃林今年开得咋样。去年可是桃花遍野,一片绚烂呀。可是,一走进,才发现偌大的桃林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棵树开了花。两人心里都有些失望。

“怪不得来的路上没见几个人,原来今年桃林一片惨淡呀。”白虎仰头说。

“恐怕是今天冬天天气冷,回温太慢吧。”岳平说。

两人正准备离开后院,突然听见桃林深处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两人寻声而去,穿过影影绰绰的桃林,看见一个约莫十九岁的女子正依在石栏上哭泣,哭声凄凄切切,断人心肠。

“小女子,你这是怎么了?”岳平轻声询问。

女子闻声,抬起头来。一张标致的脸上,泪痕未干,樱桃小嘴轻轻抽动,两条柳叶眉微微蹙着,柔弱的眼波从一双桃花似的眼里流出,直直地流进人的心里。

岳平心生怜悯。一旁的白虎也激起了男儿的保护欲,还未知晓原因,就义愤填膺:“姑娘,谁欺负你了?”

见两人脸上有正气,那女子慢慢收了泪,坐正了身子,伤心地说:“谢谢两位好人关心,只是我的爹爹快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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