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鸢尾(1 / 1)满纸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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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安城的公义槚号送来今年的最后一批货。一到冬天,冰雪封路,槚帮就休息了。岳平见到头发花白的王掌拐带着一队槚帮向店铺走来,忙出门迎接。

见槚帮里每个人的背架子里都叠放着高耸的槚包,手里拄着“丁丁拐”,慢吞吞地移步。岳平心里不禁发酸:自己的母亲二十年前也是其中的一员,也背着沉重的槚包,也经过二山二水,才换取到微薄的收入。要什么样的境遇,一个女人才会选择这个危险的行当?娘当时有多绝望,才会把亲生骨肉拱手让人?

“岳掌柜,好久不见呀。”王掌拐打破了平静,一张沧桑的脸上绽开坚毅的笑容。

岳平收住情绪,真诚地说:“一路辛苦了,快进屋休息吧。”

槚帮在店铺的长条凳上卸下货,泰福安排他们到旁边的歇脚处休息,吩咐福兴的伙计点货、拆包。

岳平把王掌拐请进槚室聊天。王掌拐是公义槚号的老掌拐,公义是福兴的独家供货商,王掌拐和岳平自然熟悉。

“老王,近来可好?”岳平习惯性地烧水煮槚,招待客人。

“好好好,托您的福,福兴的销路越来越好,我们公义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做。”王掌拐乐呵呵地说。

当时,槚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生产商和销售商往往是一对一合作,不到万不得已不打破这一局面。一是,因为槚叶的生产和制作差之毫厘,成品口味就会异以千里,一对一合作有助于保持口味和质量的稳定。二是,一对一合作能结成良好的关系,形成稳定的交情。抱团才能把生意做大。

“林掌柜公义槚号掌柜身体可好?”岳平问。

“好好好,我们掌柜常常念叨您,还请你去安城看看。你们福兴要的货今年比去年多,为了备不时之需,我们掌柜又开辟了槚田,还准备上马一批西洋机器。”王掌拐边大口喝槚,边爽朗地说。

“给林掌柜回话,得空我一定去。”岳平呷着槚。

突然,岳平想起三娘说过,自己的生母所在槚帮的掌拐,下巴上有个黑疤,王掌拐是安城的老掌拐,有可能会认识这个人。

岳平放下槚杯:“老王,给你打听个人。”

“谁?我在安城槚行待了四十年,几乎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一个下巴有黑疤的掌拐。”

王掌拐想了一会儿,说,“你说的是不是老金凤槚号的金掌拐?”

“他有多大年纪了,我打听的这个人二十年前,就在当掌拐了。”

“他今年约莫五十多了。”

“那估计就是他了。”岳平一算年龄,对得上号。

“岳掌柜找他干嘛?他可是退隐江湖多年了。”

“我一朋友托我帮忙打听。”岳平觉得此事眉目不清,暂时不易声张,又问:“他怎么退隐江湖了呢?”

王掌拐叹了口气:“那老兄也是倒霉。五年前他押了一大批货去康城,到飞越岭时被人劫了,至今被谁劫走仍不清楚。让老东家金凤槚号损失了一大笔钱。后来就被东家给辞了。听说他大病了一场,后就音讯全无了。不晓得死了没有。”

当时,掌拐之所以成为掌拐,除了熟悉槚行规矩,还因为在黑白两道有关系。一般槚包被劫,都事出有因,要么商业争端,要么家族恩怨。槚包被劫后,掌拐都会靠其人脉关系打听清楚,往往会斡旋商洽、纾解矛盾、物归原主。但是,金掌拐这次被劫后居然打听不到原委,这说明他的关系靠不住了,掌拐的位置自然也坐不住了。这也是金凤槚号辞掉他的真正原因。

岳平听完,心里有点失落:“现在就找不到他人了吗?”

“反正我是好几年没听到他的消息了。”王掌拐有些伤感,“我们这种人的命,都是一样的。一个字苦。”

岳平给王掌拐倒满槚,安慰这个头发花白的老掌拐。

又坐了一会儿,王掌拐就谢过岳平,转到歇脚处休息去了。

次日,王掌拐带着槚帮,准备回安城。岳平差白虎同去安城,进一步打听金掌拐的消息。

一路上,一队人过黑风峡,渡大渡河,翻大相岭。直到黄沙变成密林,干燥换成湿润,远山变成近丘。

到了安城,白虎和王掌拐一起回公义槚号,把岳平的问候带给林丰衍公义槚号的掌柜,并把来意告知林掌柜。林掌柜又派管家领着白虎到金凤槚庄,并把白虎引见给了金凤槚庄的管家。

听到白虎是在打听金掌拐的下落,金凤槚庄管家说:“自从老金被辞后,就郁郁寡欢,听说害了病。后又搬离了安城。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们几个老伙计说去看看他,问了半天也不知其下落呀。”

后白虎又到了金掌拐的原住址,多方打听,还是没有音讯。

话分两头。自从那日岳平和王福海争端发生后,王福海一见岳平,就横眉冷对,往日虚假的寒暄都省了。王福海把对福兴的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准备什么时候给这个小他二十多岁的“青疙瘩”一记狠报。两家私下要好的伙计,也避嫌似的,不敢明面上过于熟络。

那天过后,王福海对王芃芃下了令:以后别想着和那小子好,我们家和他们家势不两立!可是,思慕之情怎是说断就断!王芃芃每日在家里心烦意乱。

她天真地想着只要岳平给父亲服个软,他们的感情就有发展的可能。她把紫色的绢帕一角绕在手指上,又解开,反复多次,脑子里乱哄哄的,她想找个好方法,让两家的关系缓解一下。那只平日里爱抚的波斯猫趴在她脚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主人。

绢帕被王芃芃扔到桌上,她想了一个主意:不能去福兴找岳平,被父亲发现可不得了。那我就去岳平常去的地方堵他。

之前天天去福兴找岳平,王芃芃知道岳平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快马货运”。她就换上漂亮的衫裙,去“快马货运”对面的西顿酒家等岳平。她找了二楼靠窗的位置,那里看出去视野最好,而且位置隐蔽,不会被过多的人发现。

等了两天,她看到了福兴的管家泰福,却不见岳平。她越等心越烦,就叫酒来喝,慢慢成了习惯,一烦就喝酒。连续几天,都醉醺醺地回家。王福海以为女儿借酒浇愁,正要训斥一番,王芃芃谎称和扎格喝酒去了。王福海一听,就不说话了。因为康义多次来说亲,女儿都不肯,现在竟然和扎格喝酒去了,看来和康义结亲有戏。康城数一数二的槚号联姻,对于王福海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一日,在西顿酒家,王芃芃又喝得微醺,忽然惊喜地发现岳平往“快马运途”来了。她急忙跑下楼,一把抓住岳平的衣袖。岳平被突如其来的一拉吓了一跳,定神一看,见是王芃芃,顿时有些生气。还没等岳平说话,王芃芃借着酒劲拉拽,把瘦弱的岳平拉到了街角。

“王小姐,你干什么?”岳平甩开王芃芃的手。

“我好想你。”王芃芃情不自禁地吐出一句话,并把充满酒气的嘴唇靠向岳平。

岳平忙推开她,大声说:“请你自重。”

“我爱你这么深?你为何这样对我。”王芃芃急脾气上来,伸手又抓住岳平的衣服,胳膊的力道把岳平朝墙上挤。

岳平性子外柔内刚,最讨厌被人逼迫,脱口道:“我讨厌你的自以为是。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啪”。王芃芃一耳光,甩在岳平的脸上。

岳平怒火中烧,扬起手,又看到王芃芃眼里的泪光,于心不忍,压住怒火道:“以后别再缠着我了,我们两清了。”说完,甩开王芃芃的手,转身走了。

王芃芃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她也不知是怎么到家的。推开家门,看到王福海坐在厅堂里。之前街角的一幕,已被好事者传到王福海的耳里。王福海听后,十分恼怒,一直坐在厅堂里等女儿回来。

“你又去找那小子啦?你有没有廉耻?”

“爹,您别说了。”王芃芃一路上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跑进闺房放声大哭。

王福海追到闺房楼下,听到楼上传出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顿时心如刀割,嘴里恨恨地说:“岳平,你这坏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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