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师”的称号,对于一个初入学堂的女孩来说,足以让她做一个甜甜的好梦了。这相当于入学的第一张奖状,入职的第一份工资,虽然不足以影响生活的境况,但是它带来的愉悦是莺儿后来的所有钱财买不到的。
第二天,莺儿上学堂的劲头更足,她早早地穿好衣服,督促球球、可卿起床,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老师”,并无时无刻不严于律己了。
今天,李先生又会教什么课程呢?孩子们在私塾里等着,莺儿让大家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安静地等着先生。
这群孩子都在最生龙活虎的年纪,静坐是最不能忍受的折磨。刚开始,一向调皮的球球还碍于妹妹的面子,坐在自己座位上。可是,牛牛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芦苇,扫在球球的鼻子上,球球痒得没法,就冲过去和牛牛嬉闹起来。
这下,全教室的孩子都像得了令似的,开始各自玩了起来。男孩子打仗,女孩子谈天,一向斯文的可卿也和同样爱美的雯雯聊起服装的话题。
莺儿东敲一下桌子,西提醒一下。同学们在她走到面前的时候,暂时停止嬉闹,她一转身,又立马火热起来。
见同学们都各自玩耍,不听她这个“小老师”的话,莺儿没想到自己这个“小老师”这么没威信,忍不住伏在桌子“呜呜”哭了起来。
球球、可卿吓了一跳,忙跑过去安慰:“别哭了,我们不吵了还不行吗?”说罢,两人帮莺儿管起同学来。
球球站到讲台上,大声说:“别闹了,小老师都哭了。”昨天短暂的接触,不少同学已经把球球视为敢作敢当的“孩子王”。所以,球球的话,让大多数同学都停止了喧闹。
莺儿听见教室逐渐安静下来,慢慢不哭了。她擦眼泪时,想起了昨晚不哭鼻子的承诺,就有些惭愧。今晚怎么给父亲交代呀。她又想起自己说过遇事要想办法,便醒悟般发现球球在班集体里的威信。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以后班里再喧闹,她就先管好球球这个“孩子王”。
同学们都安静地呆在座位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过了上课时辰,可还是不见李先生到来。有些男同学都打起了瞌睡。
莺儿想:不对呀,李先生是康城有名的尊礼重教的先生,应该不会开学第二天就迟到?!
“球球,我们去看看李先生吧,别出什么事儿了。”莺儿跑到球球的座位旁,焦急地说。
“我们去看看。”球球爽快地应了。球球旁边的牛牛也自告奋勇要去。其余同学也吵着要同去。
“去的同学恐怕太多不好。这样吧,我、球球、牛牛先去看看,其余同学在教室里。可卿,你管一下大家。”莺儿说。
“我?我怕我管不好。”可卿怯怯地说。
“没关系,大胆管,我们去去就回。”莺儿鼓励道。
球球这时说:“谁敢不听可卿的话,我回来就收拾他。”
几个和球球玩得好的男同学说:“放心吧,我们会帮可卿的,你们快去快回。”
三个人出了学堂,朝离学堂不远的李先生家走去。
拐了个弯,到了一个书香气十足的院落。这里就是李先生的家了。三人见大门虚掩着,正准备推门进去,却听见里面传出吵架的声音。
三人不敢贸然进入,见院外的侧墙边有个草垛,便翻上草垛朝里面张望。只见李先生和其夫人正在和一个年轻男子拉扯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嘴里骂个不停。
“畜生,这个家非给你败了不成?”李先生伤心地说。
“爹,你就给我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那年轻人边拉,边哀求。
莺儿看状况这么激烈,恐怕他们几个小孩没法解决问题,边对球球和牛牛说:“你们先在这儿看着,我去找我父亲来。”
两人小男孩点了点头,莺儿随即去了。
里面的吵闹愈演愈烈。
“下次,你说了多少个下次了?”李先生老泪纵横。
“爹,你就给我吧,你总不能看着儿子去死吧。”
球球听到这儿,想起母亲和月芝娘、金秀娘常在家里八卦这康城的事儿,她们曾经说起过李先生一身学识,却有个抽大烟的儿子,还感叹世间之事难以意料,云云,便认定这个年轻男子就是李先生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然后,对一边的牛牛说了一通。
这时,李先生耐不住儿子年富力强,挣脱了手,摔在地上。
那儿子拿着圆滚滚的东西就要出门。
“你回来,今天你只要敢出门,我就撞死在这儿。”李先生骂道。
“爹,你就当没生过我吧。”那儿子执意要走。
谁知,牛牛看不下去了,他在墙头上大喝一声:“不许走,把东西还给先生。”
那男子一怔,见院墙上趴着个小孩儿,便回骂道:“你个青蛋子,干你什么事!”
“你欺负我老师,就关我的事。”球球从草垛上下来,跑进院子,牛牛也跟着进去。
见那男子是自己的一倍高,牛牛有些害怕,便拉了拉球球。球球用手肘戳开了牛牛,气愤之声没有减弱:“把东西还给老师!”
“好,我今天就要你鼻青脸肿!”男子见一约摸七八岁的屁孩儿对他大呼小叫,觉得大人的威严受到挑衅,准备收拾一下这个愣头青。
这时,球球像一头疯牛一样向那男子顶过去。男子由于平常抽大烟,身子弱,往后退了一步,站定后,骂道:“你个臭小子,力气倒挺大。”李先生和其夫人在旁边连连叫停。
那男子哪里听得进去,他张开手臂,猛扑过去,只见球球倒地,起来时,两条血路从鼻孔里出来,球球擦了一下鼻子,满手是血。
“怎么样?怕了吧,还打不打?”男子见出了血,以为这小孩儿再不敢上前。可是,球球顿了顿,又猛冲向男子。
男子又一趔趄,心想:“这孩子真是个牛脾气!”再一次站定后,就想着用成年人的方式和他斗一斗。
李先生见他眼里放光,知道他要下狠手,就边哭边说:“你个孽子,你敢伤那孩子毫毛,我跟你没完。”牛牛则在一边,哭个不停。
那男子哪里听得进去,他摆好架势,准备一招制胜。
在这危险时刻,莺儿和父亲走进院子。
岳平见势,喊道:“不想吃官司的话,就停下来。”
那男子一愣,见是闻名康城的福兴槚号掌柜岳平,便住了手,把左手抓住的那个圆东西往地上一扔,说:“今天就算了,爹,我下次再来拿!”说完,跑出院子。
“你再敢来,我打得你满地找牙。”球球大喝道。
岳平见球球满鼻子是血,还不甘示弱,心想:这小子这条汉子呀。莺儿连忙跑过去,掏出绢帕给球球止血。
“岳掌柜,见笑了,小儿顽劣,我这老父没用呀。”李先生被夫人扶着,走过来道谢。
“李先生,别客气。”岳平拱拱手。
然后,大家的眼光都聚在地上那团东西上。
李先生颤巍巍地捡起那团东西,把蒙在上面的白布掀开,里面是一个绣球。李先生说:“这是我收藏的前朝公主的绣球,据说价值连城,差点就被这孩子给糟蹋了。”
“万一他又来怎么办?”球球说。
“哎,没办法,家贼难防呀。”李先生无奈地说。
三个孩子扶先生坐到厅堂,帮先生收拾了打碎的家当,再安慰了先生一番,便和岳平一起出了门。岳平回了店铺,三个孩子回了学堂,但是对先生的家事只字未提,只说先生家有贵客登门,今天暂且休息一天。
没想到,没过几天,李先生那个惦记着绣球的孽子,又回家了。此事如何根除,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