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大婚典礼,还剩下一日的时间。将军府已经备好了伏兵,以防万一丞相有所行动。
李君麒派人捎话给唐安夏,已经查明了丞相一方的举动。都蔚浩哲收买了将军府的伏兵和副官,准备到时候拒绝帮助唐家。
丞相备好了皇家禁卫军,第二日将以某项罪名去灭了将军府。
松泽暗中勾结了静贵人,调用江湖中的一些高手,万一将军府有人反抗,或者潜逃,那么江湖的这群高手会决定赶尽杀绝,不留活口,以绝后患。
对于扣在将军府的罪名,李君麒猜的十有八九,能够决定灭了满门的罪,一定逃不掉忤逆造反,能够兴师动众,并且隐瞒住将军府的上下,就一定是皇上默许的事,如此看来,此事任何人怕是都没有权利改变了。
李君麒眼下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救出唐安夏,无论唐家最终能不能逃离这场劫难,他都不能让唐安夏成为牺牲品。
李君麒在将军府四处寻找漏洞,发现东侧的一处后门,极其僻静,不易被人察觉,他捎话给唐安夏,让她在新婚当日,偷偷的带着婢女芳嫣潜入到东后门,李君麒和子瑜会亲自等着她们,隐秘的带她们二人离府,以此逃过这场劫难。
唐安夏捎口信回去,一切按照他安排的行事。
但是,转念一想,唐安夏又觉得抛弃唐家老少,实在是良心不安,好歹是从小长大的府邸,她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独自离开府邸,为了保全性命,那只是迫于无奈的下策,但凡是有一线生机,唐安夏还是希望可以救了唐家老少。
冥思苦想,唐安夏瞅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当初李沐赠予她的冰花芙蓉王。
仔细说来,丞相一众人之所以会灭了将军府,皆因皇储之争,太子之位引起。将军府只不过是这场争斗的牺牲品,只是丞相为了剿灭大皇子势力的第一步。
那么,如果想要阻止这场灭顶之灾,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源解决这件事,如今能阻止这件事情的人,就只有大皇子一人了。
这样想来,唐安夏迅速备轿,入宫去了龙沐堂。
梁忠远远的瞧见唐安夏,立刻欢天喜地的迎上来,拱手作揖道:“奴才参见二小姐,不,哪日就要改口叫良娣了!”
唐安夏尴尬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梁公公言重了,我何德何能成为良娣,不知大皇子是否在殿内?”
梁忠热情的迎着唐安夏进去,嘴上像是抹了蜂蜜一样,说道:“二小姐请随奴才来,这几日啊,大皇子苦学兵书,一心为了皇上分忧解难,奴才甚是佩服。”
“大皇子心系百姓,乃是万民的福气。”唐安夏淡淡的说道。
梁忠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故作惊诧道:“哦!对了!奴才还忘记了一件事,听闻唐家的三小姐,明日将要嫁入丞相府,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奴才在这儿先恭贺二小姐!”
唐安夏心中暗自嘀咕:有什么可恭喜的?表面的喜事,其实是一场阴谋,到时候真的发生了,就是轰动整个皇城的大案,所有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
不过,唐安夏依旧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多谢梁公公了。”
可能是唐安夏隐藏的很好了,梁忠并没有察觉到唐安夏的情绪波动,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哎呀,唐大将军真的是好福气!三个女儿都身份显赫!您和大小姐入宫,三小姐入了丞相府,这奴才们私底下都说,唐家的女儿们人才辈出,个个都不是普通的女子!将来势必会撑起半边天来!”
唐安夏越听越觉得离谱,不禁打断了梁忠的巴结讨好之词,含蓄的拒绝:“梁公公,此话不能这样讲!万一传到别的秀女耳中,怕是要误会我们姐妹二人,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扣上个居心叵测的罪名,就真的不值得了!”
梁忠急忙陪着笑脸说:“是是是,二小姐教训的对,奴才多嘴多舌了,二小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唐安夏不再说什么,随着梁忠进入了龙沐堂的正殿。
李沐看见了唐安夏,并没有上一次那么热情,反而一张白皙透亮的脸孔冷酷漠然,勾起唇角:“二小姐有话请讲!”
唐安夏恭敬地福了福身:“臣女参见大皇子!今日前来,有要事禀告,恳请大皇子给臣女一点时间!”
李沐扬了扬手,屏退众人。
待全部的宫人退下,连芳嫣都会意的离开了屋内,去门外守着,屋内只剩下了唐安夏和李沐两个人四目相对。
李沐似乎早已经淡化了对唐安夏的情愫,平静的问:“有事?但说无妨!”
唐安夏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噗通一下子跪在地上,叩首道:“臣女乞求大皇子,您能主动放弃太子之位!”
李沐当场愣住了,不曾想到唐安夏会忽然冒出来这种话。
他危险地眯了眯眸子,眼底寒光四射,厉声呵斥道:“唐安夏,你可知作为一介女流,妄自揣摩皇家的事,乃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吗?”
唐安夏跪在地上,扬起了清冷的脸颊,明亮的眸瞳里透着幽深,声音朗朗:“臣女知罪!但恳请大皇子为唐家想一想,为了一心辅佐您的唐大将军思虑一番!大皇子可否知道,明日就是丞相迎娶唐家三小姐的大婚之日!”
“那又如何?”李沐蹙着眉,全然不解。
唐安夏静默的眼神里透着哀伤,缓缓道:“婚礼之时,便是唐家灭门之日。丞相一众人和将军府是敌对的势力,怎么可能真正的娶亲?说到底,只不过是为了借由这个机会,把将军府的所有人聚集起来,一网打尽!”
李沐神情诧异,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唐安夏踟蹰了一瞬间,回道:“大皇子若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貂蝉,只是如今丞相已经备好了锦衣卫和江湖高手,只等到明日动手了!”
略微停顿,唐安夏表情沮丧,她瞅着李沐半信半疑的模样,心底凉了半截。倘若他不愿意放弃皇储的竞争,怕是谁都无法阻止这场灾难了。
“大皇子,丞相表面上除掉了将军府,其实他是在瓦解您的势力啊!将军府是您的最大助力!唐家一灭,您就失去了左膀右臂,丞相下一步就是要灭掉太傅府,紧接着就是对您下手!您可否想过,一步步把您逼上了绝路,接下来的日子您要怎么办?失去了前朝后宫的支持,你的皇储之位会更渺茫!”
李沐深思熟虑,英俊的眉眼蹙在一起,质疑道:“本皇子相信丞相会做到这般程度!但,父皇是不会纵容他的!父皇不可能对皇室的长子不闻不问。”
唐安夏不由得一笑,薄薄的红唇轻抿道:“恰好相反,皇上是默认此事的!”
“不可能!我不相信父皇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无论怎样,我是皇长子!父皇一定会替我谋划!”
唐安夏摇摇头,这一刻,她觉得李沐是可怜的,是悲哀的,甚至是让人心疼的。
然而,要面对的真相,一定要面对!
于是,唐安夏直言不讳:“大皇子!臣女敢问一句,皇位和亲情,哪个更重要?对皇上而言,他能成为皇储之争的胜利者,能在众多的皇子中,杀伐果断,坐拥天子之位,您觉得他是一个会在乎亲情的人吗?哪个皇位上不是沾满了鲜血?哪个皇上不是踩着亲人的尸首爬到最顶端?”
李沐一时语塞。
他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隐隐约约记得,当年皇位之争,他的父皇,那时还是太子,率领着御林军,摄政王带领一众精兵,一路杀到了金銮殿!
他尚且年幼,但是懵懵懂懂的记得,外面老幼妇孺哭声惨烈,宫女太监死伤无数,摄政王的长剑和他父皇的大刀上,染满了鲜红色的血液,他们每走一步,都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上,可怕瘆人。
李沐那时不懂,只觉得父皇杀掉的都是敌人,都是该死的人。
而今回忆起来,才觉得其实他们很多人都是无辜的,可怜的,只是因为阻挡了成为皇上的道路,或者是说,将来会对皇位造成威胁和动荡,才会呗无情的斩杀!
唐安夏从李沐的神情里,看得出来他开始信任自己的话。
于是,唐安夏再次叩首,言辞恳切,态度真挚:“大皇子!臣女求您看在将军府对您尽忠职守,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帮助唐家一回吧!你这一救,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啊!
倘若您对将军府不敢不顾,敢问还有几个人会替您卖命?唐家一旦灭亡,敢问还有哪个朝臣敢替你卖命?这世间怕是真的不会成为你的天下了,大皇子失去的不仅仅是将军府的助力,更是辅佐您的那群朝臣百姓的忠心啊!”
唐安夏字字珠玑,句句感人肺腑。她故意从李沐得民心之事去说,希望能点醒李沐,拉拢他这唯一的一线生机。
李沐沉默了许久,眉心紧蹙,一直在想,在沉思。
唐安夏自然是耐心的等着,尽管双膝盖已经跪的发麻发软,然而,她依旧是保持着恭敬服从的跪姿,就这样等着李沐的答案,那个期许久久的答案!
半晌,李沐抿紧的双唇终于开口了,声音掷地有声道:“好,本皇子会竭尽全力帮助唐大将军!不过,我身为皇长子,是绝对不会放弃太子之位,更不可能放弃皇位!为了保全唐家,本皇子可以假意投降,佯装妥协,最终江山必然是本皇子的囊中之物!”
唐安夏顿时感激不尽,她三叩首:“臣女多谢大皇子的救命之恩!只要唐家能够摆脱这次的困境,在明日的暗斗中平安无事活下来,臣女相信一定会有无数的忠义朝臣,诚心投向您,对您誓死效忠!”
李沐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他打算要先去试探皇上的口风,再做下一步计划。
无论如何,他不能对将军府的危难坐视不理,否则就是断绝了自己的后路!
“你暂且回去,距离大婚只剩下半日的时间,本皇子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你莫要心急。”
李沐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件墨绿色的衣袍穿上往外走。
唐安夏急忙站起来,轻轻地活动一下膝盖,匆匆的跟了过去。
李沐推开殿门,对梁忠吩咐道:“去把我前几日画的虎图拿来,本皇子要去金銮殿拜见父皇!”
梁忠还行讨好唐安夏,但不可违抗大皇子的命令,只得无奈的应声:“是,奴才即可就去!”
唐安夏是不愿意让梁忠陪同的,他那张嘴巴絮絮叨叨,当真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趁机说道:“臣女先行告退。”
便和芳嫣二人速速离去。
离宫的路上,石阶砖瓦,唐安夏碰见了刚从西边御花园回来的静贵人。
唐安夏并不认得她的模样,只是瞧着她被轿辇抬着,一看就是某个妃嫔。
立刻和芳嫣退到一旁,低垂着头,微微作揖,静静等到这位妃嫔走过,才能前行。
静贵人同样是不认得唐安夏的,轿辇经过之时,她都没有注意到唐安夏的存在。
只是自顾自的问:“晓白在松泽身边怎么样了?”
婢女小声回答:“很好,奴婢一直暗中与她有联系。松泽大人很听话,并没有忤逆贵人的意思。”
静贵人不屑一顾的撇撇嘴:“还不是看着李嘉年纪好控制,他和丞相怎么会真心待我?无非是觉得我身份卑微,要依靠他们帮衬嘉儿!我都心知肚明!”
婢女又说了些什么,随着轿辇越走越远,唐安夏听不清楚了。
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唐安夏忽然间觉得,这宫里的斗争,比自个儿想象中更加复杂,更加难以控制。
她若是想要生存下去,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是爬到顶端,如皇后和锦贵妃那样子!
其二是像静贵人这样,依附着前朝或者后宫的强大势力,保全自身。这世间活着,还真是不容易啊!
“姑娘?那妃嫔的话”芳嫣欲言又止,轻轻呼唤了唐安夏一声,打破了这份她的沉思。
唐安夏回过神,往宫外走着,语气淡漠如水:“宫里的事,我们随便一听,就记在心里好了,不可多说,更不能传到别人耳朵里,毕竟和将军府不同,宫里随时都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芳嫣轻掩朱唇:“是,奴婢知道了!只是,明日我们要去后门吗?”
唐安夏思量着李沐万一失败,可不能赔上自个儿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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