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源源不断地涌上来，陆行舟用剑气挥扫出一个偌大的缺口，不到片刻便又被堵上。

他向来冷静，仅使看起来是毫无胜算的仗，也能打的漂亮。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小孩，原本缩起的身体立了起来。

莫羽再次抓起龙吟剑，横空一劈，威力虽不及陆行舟的七成，到底还是有些用处。

至少在同辈中算得上出挑。

陆行舟看她手中的剑好不眼熟，似是那时宫梓准备送给他妹妹，作为定情信物的。但思量着小陆夜不爱剑法，又对未来的郎君不大上心，便将此事搁浅了。

城主事物繁多，还要空出时间照顾小陆夜。诚然，陆行舟对亲自挑选的妹夫亦是不关心。总而言之，因这样那样的缘故，宫梓的定情信物一直没有呈上来。

陆行舟收起佩剑，他的剑术固然好，可数百个轮回转过，早就随着时间腐烂了。

昆仑山上存活的树少之又少，且留下的还都是些无叶的枯枝，被如蝗虫般的白骨啃噬过后，真可谓是山穷水断、遍地骸骨。

躺在坟里的人动了动，侧身撑着脑袋，莫羽的一身剑气本就不适合微笑，叶青梧却偏偏顶着她的面庞，笑的异常灿烂。

莫羽携着剑清理身后的白骨，被美人不敢恭维的笑容惊出了声。

“怎么了？”陆行舟周身书墨之气，有溢着墨汁的一尺小龙围着他打转。随着莫羽的眼光射入被刨开的坟，里头躺着一个她一模一样的人儿。

“城主……”莫羽抬头看着他，眼里有似忍耐的情绪隐隐跳动，“我笑起来真的如此丑吗？”

叶青梧笑的更甚，声音轻薄，“问她做什么，看我给你笑一笑不就知道了。”

修为尚未到火候的，譬如陆夜，莫羽暂且不提，陆行舟只觉她的剑术犹可看，其它一塌糊涂。

譬如陆夜，在九重天挑出几个，尤其是现在和平年代所养出的、只会纸上谈兵的废物天将来与她打，佛经都不用念几回，用她最不擅长的剑术亦能打个平手。

但若将她放进古战场，面对当时遍地皆是大神仙的六方，绝对是早死的那一批。而当时那些大神仙，便是修为到了火候，可以吃了。

莫羽定是不能从美人那张面皮下看到本貌。但陆行舟当年带领着众多兵马，在高手云集的洪荒中闯出了一番名堂，破叶青梧小小的噬魂术并不难办。

且这种噬魂术在他那个年代极其盛行，已经达到见怪不怪的地步了。不过能像她这样死后还能施展此种法术的神仙，却是不多。

叶青梧死后为了不落入轮回，到昆仑山上做了一只孤魂野鬼，鬼做的久了，渐渐变的像戏文中所述的那样，没了眼睛鼻子，只剩下一张狰狞的嘴占满了苍白的肉皮。

她这幅样子，就算将远古的众神从黄泉道里拉出来，也认不出眼前这个丑陋至极的人是他们的青梧女帝。

叶青梧为一人牺牲容貌，放弃轮回，舍弃她那微不足道的尊严，等他。

陆行舟仅看了叶青梧一眼，丢了几条小龙送到莫羽身边，转身碎了趁他不备扑上来的白骨。

小龙在腰间盘旋，一有哪个动作缓慢地白骨稍稍接近莫羽，便会吐出一大口墨汁，墨水渗入骨头里消失不见，等它再动弹爆成了白色的粉末。

由于陆行舟的法术覆盖的范围很大，有偶尔一两只侥幸爬进来的，不是被龙吟剑砍成几段，就是腰间的小龙喷的粉碎。一大批白骨上来，竟没有伤到二人分毫。

莫羽惊叹陆行舟修为的强大，可如此多的白骨，得杀到何年何月。

她忘了是初夏秋冬哪个季节了，昆仑山只如凄秋般枯败悲凉，原本茂密的树木林子一概不剩，唯留几颗细黄地枝干在土里插着。

白骨大军从天上向下望似和云一同缠绕，各个四肢朝地，缓慢地爬行着，那颗树干也被压趴下了。

山上的顶峰立着一块墓碑，被人扔在了坟土的旁侧。里面静静侧卧着一位剑气满身的赤衣少女，笑的诡异又舒畅。

玄衣俊郎的男子身周的小龙逐渐变大了，吸收着从他体内流出的书墨之气，汇聚成一条可穿过数百层白骨的墨龙。

陆行舟一把拉过莫羽，扔上了墨龙的脑袋，在她手里写着一堆高深的咒语，同时拿着龙吟剑道，“记住咒语，默念。”

话毕，身下的墨龙疾驰而出，莫羽心中念着咒语，依旧不懂什么意思。她死死抱着它的脖子，以免摔下，回头看已经快消失在视野中的陆行舟。

他拿着莫羽的龙吟，取了自己一滴的血蘸到剑刃上，在他和叶青梧的身旁化出了一个圈，立刻出了一层金光闪耀的结界。

龙吟的剑刃抵在她的脖子上，叶青梧轻轻皱眉，笑道，“生前最讨厌有人拿剑对着我，死后这种厌恶更是渗入骨肉里的。”

陆行舟平静地看着她，手上依旧握着剑。他从不关心对手说些什么，更不会将她的话听进耳朵里。

当年他作战之时，凭着手段干脆，不闻旁物，杀伐果断，才赢来了如今六方的尊重。

叶青梧似是知道他并不会回答，自顾自地继续道，“倒是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只不过你生的晚，不会是他的。”

陆行舟被叶青梧的声音吸引，她这清脆的嗓音时刻透着喜悦，似是他好久未见到的人。罕见的同对方讲话了。“你是远古的神仙？”

叶青梧笑道，“不错。”

白骨欲要将结界撞开了，叶青梧的眼神转到龙吟剑上，有一滴陆行舟的血，发着光。

她微微蹙眉，还想说什么，那血滴已经滴到了她的脸上，剑刃冲着微张开的嘴刺下来。

顿时，血溅满了地，染到了陆行舟的脸上，龙吟流淌着叶青梧的血迹。

他看着叶青梧的鲜血慢慢地流到结界的边缘，按照他画的圈组成了一个血圈，陆行舟盯着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随着她被陆行舟一剑刺下去的那一刻，白骨仿佛失去了牵绳，尽数趴在了地上，没有了生机。

“城主……”莫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