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帝大病初愈后,全国上下被突然袭来的暴雪扰得断灾缺粮。各地的粮仓被掏的连渣都不剩,宫内的日子越发拮据。陆夜泱泱趴在床上,头脑昏沉直喊着饿。
叶青梧身上没一点她的习惯,唯独同样受不得风,不甚耐寒。七八岁的小孩穿着厚厚的棉袄蹦出去堆雪人打雪仗,回家时依旧精神饱满,眷恋着外头的风景。
陆夜就不一样了,无论是有多暖和的衣服,从不踏出房门半步。偶尔出去透透气回来定要补一碗姜水,而后将自己裹上三层被子,暗暗期盼着冬天快走。
每日清晨,莫雨身旁的婢女总会送上一份热汤,大概是最近生病的人数增多了,想着她每天待在房里窝囊的模样,不用猜定是怕冷的。
太子殿下的暖炉总会在她喝完热汤后送到,一时间受了他们夫妻俩的恩惠,觉得若是生病了岂不是对不起这一番照料。
大雪再一次袭击一统国,房檐的砖瓦上积满了带有光泽的平平一层,树上有枯黄的叶子,在形成树挂的枝干上尤为显著。小孩们撒了欢,整个人埋在了雪地里。
看着各宫各院都堆了雪人,他们亦请了师傅刻画冰雕,喜气满溢地灯笼挂在屋檐上,给苍白的冬天添了颜色。
按照一统国的习俗,他们一年就要有一次庆春的习惯。永夜城、狭水光、神域、这三大方位亦是如此,效仿的便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国家。
快要到此般热闹吉祥的节日,陆夜悲催的染了风寒,一统国的人不会法术,只得用他们异常苦的汤药来打理,一碗下去命都没了半条。
莫雨带着一大包药来看望,陆夜干脆没让她进门。凡是带着汤药前来拜访,一律不见。管他是皇帝老子还是太子郑驳,今天就算陆行舟来了也没用!
床上的被子极其厚重,屋内的墙角浓浓地烧着碳,陆夜伸舌头舔了一下散发着味道的汤药,没忍住干呕一下。
她小时生病会吃药,实在是因为年龄小,不能直接用内力治疗。等长大一点了,陆行舟才舍了药草,她的日子总算好过些。
裹着比自己大五轮的被子,眼前晕眩,身子宛若恍梦,却一点也阻碍不了那颗安排计划成全莫雨的心。郑驳今日会同邻国皇子举杯共谈,会早早回家,这是个好时机。
十杏太子妃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白亭哥哥,许下想用七十年和一个人长相厮守。陆夜听她言语,好似并不太中意自己的郎君,其中有个二殿下名唤郑徽的,提到他莫雨眼睛直发光。
陆夜拖着沉重的身体,满皇宫地询问他们二殿下去了何处。人也怪,不是熟视无睹,就是一脸惊慌地走开。直到垂头丧脸地蹲在墙角,突然被太子的人叫到了东宫。
郑驳大冷天将书房的桌案椅子统统搬到了院子里,也不嫌冻手,坐在那里画冬梅。陆夜脚底打滑,一时失了重心,在雪地上摔出个巨大的坑。
“太子殿下,救命!”
作画的太子殿下只抬眼看了看,继续低头干手中的事情,头上各扎着两个花苞的婢女好心去扶陆夜,没成想却被郑驳的侍卫拦截,只得退去。
陆夜凹陷在雪地里,已经感受不到温度,脸烧的厉害,身子虚弱的起身都困难。此刻冻死了便能从梦中脱离,醒了定要喝一大碗的莲藕汤。
她在等着眼前慢慢变黑,忽然被一双手从雪中抱了出来,身上有轻轻粘着的雪,睫毛已经有了白霜。
陆夜连喷嚏都舍不得打一下,郑驳给她穿了一层棉衣,抱着去他的卧房。他先前只是猜测小丫头微有一些体弱,看到这幅样子,哪里是体弱,分明就是藏在血液里的隐患,有极大的危险。
房门闭闭合合,来往的端着各种药品以及保暖的物件,郑驳用热水烫了手帕,给她敷在额头上。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灌了汤药后缓和一丢丢。
他拍着陆夜的背,像是苦口婆心的老妈妈。“二弟早就不在宫里了,你若要找他,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本官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奉劝你,此时收手不晚。”
陆夜哼哼两声,她虽然个子矮些,瞧着年幼些,但若真的按辈分来算的话,郑驳应当叫她老祖宗。太子殿下道,“可听懂了?”
闻着令人作呕的草药味,哼哼两声艰难地睡去了。到第二天早,郑驳已经收拾妥当,准备上早朝。莫雨给他衣中塞了块糕点,俨然一副和美小夫妻的画面。
身上的热还未散去,比起昨天仅是眼花的症状轻点,愣愣地看着太子与太子妃。“你们昨天睡的哪?”
莫雨坐到铜镜面前,将长发散开,重新打理。“睡的偏殿。”
陆夜抱起枕头在床上滚了一圈,头晕的厉害。哪有主人睡偏殿,正房却被外来的野草占了的道理。说来郑驳脾气也是好,没有将她一脚踢出去。
太子殿下前脚推门出去,后脚又跨回来笑着看陆夜,“可记得本宫昨夜同你说的话?”
陆夜露出整整齐齐的一排白牙,虎落平阳被犬欺。这要是在永夜城,有人胆敢威胁她,肯定要以十倍的方式还回去。“您说的明了,本仙记下了。”
郑驳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是走了。莫雨好奇的眼神留在陆夜身上,桌上的金钗不小心被碰摔在了地上,趁着弯腰捡东西的瞬间,她将被子狠狠向上拉了一把,装睡。
太子妃手拿着金钗,叹了一口气。
庆春的节日近了,陆夜的病始终未好,郑驳从邻国购来一大批粮食,分给百姓,这个冬天便是不用挨饿了。
雪不再像起初没日没夜的下,刺骨的寒风未消融的积雪,月牙挂在天空上,两头细细尖尖,撒着光。陆夜大半夜将太子夫妇二人拉出来,让他们坐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赏月。
莫雨眼神朦胧,半睁半闭着,哀怨地看着陆夜。郑驳吐了一口长气,蹙眉问她,“怎么突然想让我们赏月了?”
陆夜拿出藏在树后的一双棉被,将二人缠在了一起,笑道,“夫妻就应当缠缠绵绵地常常眠眠!”
太子殿下挑眉。这又是抽什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