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等着吧。”
听到通报,于老爷并不为所动,继续与自己的小妾嬉闹。
其实这“万物生”当铺掌柜找自己为何,于老爷心里门清,不就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么,外加将王掌柜的蜀锦售卖权给撤掉的,毕竟凭老伙计和那当铺小子的交情,直接和自己翻脸也是正常的。要不是看在老伙计的面上,今天这会面还就不见了!
嬉闹一番过后,于老爷才慢吞吞地穿衣洗漱,还顺便吃了些茶点,等他姗姗来到会客厅的时候,距离通报都已过了一个时辰,小小面前的茶都续了两次。
入得会客厅,于老爷眼前一亮。只见厅堂左侧中间椅子,半侧坐一个韶华女子,梳着垂鬟分肖髻,着鹅黄袄子、翠烟衫裙,眉眼是那青山远黛、近水含烟,粉面朱唇、领如蝤蛴、肤如凝脂,遥遥望过来,于老爷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半边。虽这女子年龄看着还小,未全长开,但已如此翩若惊鸿,可见再过个两年,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于老爷的步子陡然快了起来,人还未到小小跟前,告罪声却已然连连:
“抱歉抱歉,下属办事不利,老朽刚得知贤侄女在此等候多时,实在是失礼,贤侄女莫怪罪,老朽在此向贤侄女告罪则个!”那老伙计怎地没告知,这“万物生”当铺掌柜居然是如此绝世佳人,而非小子,早知如此,也不会晾她这么长时间。
小小赶紧避开,也反过来作揖道:
“于老爷折煞儿,儿即为晚辈,不敢受此礼。是儿贸然打搅,扰了于老爷的兴致,倒是儿的不是。”
于老爷赶紧上前扶住小小,顺手摸了小小的手一把,收回后,手还在宽袖里搓了搓,果然肤若凝脂,滑、嫩的很!
“贤侄女不必如此客道,你既称王掌柜为王叔,那老朽不才,也当得你叫一声于叔才是!”
小小不动神色地收回手,忍住心里的恶心,道:
“如此,儿恭敬不如从命,厚颜称您一声‘于叔’了!”
于老爷捏着稀疏的胡须,哈哈笑了一声,才走到上首主位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问道:
“贤侄女今日到访,无事不登三宝殿,所谓何事啊?”
“儿是特此来向于叔告罪的!于叔与儿也合作多年,又有着王掌柜牵线其中的缘故,儿不想因着一个穷子,使你我二人的合作生分了。”
“哦?贤侄女为何如此说道呀?”小小这样卖乖的态度,倒是让于老爷有点意外了。
“儿今日前来,一是为前两日那穷子的事来告罪,二是受王叔嘱托,为于老爷送来新一季的蜀锦。临行前,王叔千叮咛万嘱托,万万不可因这么一件小事儿,让于叔难做。”小小这一番作为,无非就是告诉于老爷,王掌柜不会将蜀锦的售卖权给撤了,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对于老爷来说,这倒是意外之喜。毕竟王掌柜这蜀锦实在是好,做工细致繁复,绸缎用料又光滑可鉴,模仿都模仿不来,备受那些富户主顾的青睐。能继续卖这蜀锦,于于老爷来说,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只是,这妮子怎滴如此轻易就告饶?原以为经此事后,会一刀两断从此为仇呢……于老爷眯起眼睛,打量起小小来。
小小却是岿然不动,一脸真诚地任他打量。
只一息,于老爷就想明白了,可不是么,以这妮子现在的境地,除了向自己告饶,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么?她以为向自己告饶,自己就会帮她把铺子给要回来么?!可惜呀,这丫头不自知的是,她得罪的可是白府!早知今日,当初何必不知好歹地去得罪白府呢?像自己一样,聪明地夹起尾巴……啊呸,是聪明地识时务者为俊杰,多好!现在想起讨饶,晚咯!
不过这妮子不撺掇王掌柜撤了蜀锦的售卖,倒是于自己大大有利的。……如何就着现在这境地,骗这丫头对自己更信任一点,最好让她……想着想着,于老爷又搓了搓刚摸过小小的手指,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于老爷假意清咳了下,道:
“贤侄女想多了,以老朽和老王的交情,如何会因这点小波澜就生分了!贤侄女放心,你那铺子的事,老朽也听闻了,错不在你,都是那些个下贱的穷子龌龊!……老朽与那朱县令也颇有些个交情,过两日,老朽帮你向朱县令打听打听,看是否可以,帮你把那铺子给讨要回来!”
小小听了,赶紧起来拜了个大礼,一脸感激地道:
“儿何其幸运,得于叔如此仗义!儿铭感于心!”
等小小一行告辞后,于老爷还坐在椅子上,独自回味初见小小时,那惊心动魄的美扑面而来的感受,深吸一口气,仿佛厅堂里此时还留有那妮子的体香般,令人旖旎眩晕。
想到此次不但可以得白府这边的好,还能不断了和王掌柜、小小这边的交情,甚至可以做番戏得了小小的感激,王掌柜就觉得通体舒畅,这自得意满前所未有地高涨,做生意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一箭好几雕的好事儿发生呢。
王掌柜边想,边哼起小调来,背着手慢慢往小妾的房中踱去。
而另一边,观看了小小和于老爷整个交流过程的云锁,已然快气炸了,好不容易摒到小小告辞出来,上了驴车,她再也忍不住了,话像连珠炮一样问向小小:
“小小,你这妮子在想什么呢!你难道真的要罔顾林大哥的死,继续和这样恶心的人合作下去吗?你还把蜀锦带过来?你难道指望这种忘恩负义、出尔反尔的小人帮你夺回铺子吗?……还有,他看你的眼神,太恶心了!……他还,他还……”他还摸你手这样的话,云锁觉得简直恶心得说不出口。想到于老爷的眼神,云锁就浑身犯鸡皮疙瘩。
小小叹口气,摸着刚才被于老爷碰到的地方,也是恶心的不行,想着回去定要用肥皂好好地搓洗几遍,
“我这是心理战术。”
“什么心理战术是向恶人讨饶的?”
“你想,这于老爷背叛我等的合作后,定是认为会和我、王掌柜从此翻脸,因此也做好了选择白府后,就要与白府彻底绑牢,与我等彻底撕破脸面的准备,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就晾了我一个时辰的缘故。
然而我此行送了他一个惊喜,告诉他不但不会和他彻底翻脸,甚至还摆出了有求于他的样子。你觉得,他的心理会有甚变化?”
“有甚变化?”
小小看了云锁一眼,道:
“本来,于老爷只以为自己是‘被迫’帮助白府,是从属的地位,现在陡然发现,自己不但不是‘被迫’的,甚至还有很大的自由操作空间……他会突然发现,自己很重要,自己简直就是两边都抢的香馍馍……虽然只是向他告饶,他并不会因此就背叛与白府的狼狈为奸,但是因为对自身的看法不一样了,在此后与白府的合作中,他不会再那么听话,对白府许诺的好处,胃口也会越来越大。”
云锁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明白小小的话,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
“这样做……有用么?”
小小笑笑,
“云锁,一口可吃不成个大胖子的……我这只是,为他们的合作松松土罢了。”
这,只是个开始。
小小出了于府后,白子怀也很快就收到小小去拜访于老爷的消息了。白子怀并不为所动,将喝到嘴里的茶叶呸了一口,然后道:
“不过是低级的离间计罢了!不用管她。”
他以为,小小是去请于老爷回心转意的,可是既然已经背叛,还背上了人命官司,那于府和自己就是一条船上的,想下船,哪这么容易。
不曾想这“万物生”的掌柜竟如此天真,无怪乎是破落户出生……
只这得意撑不过两日,就有管事匆匆来报,道临海少尹府的采买单子,被全部剥夺了!问怎么回事,管事道:
“是少尹府管事的来信,道少尹夫人今日否了白府的所有采买权,说京城的珍宝阁不日将来玲珑镇开分馆,此后府上的所有采买权都将移交给珍宝阁。白府管事还道今日辰时的确有京城人士来少尹府拜访,此时才知原是珍宝阁的贵人,听说还是珍宝阁的少东家亲自来与夫人洽谈,拿下的单子。奴接到通知后,在街上打听一番,的确有珍宝阁要来玲珑镇开分馆的传言流出。”
白子怀蹙紧了双眉,手中纸扇合拢,边轻敲桌子,边思绪翻腾。
珍宝阁,乃京城第一大的黄商,祖上曾出过一个户部尚书、若干的户部侍郎。近两代虽无人入朝,但生意却是越做越大,据说皇宫衣食起居的采买,都离不开这珍宝阁,那些个娘娘、妃子,也是最爱珍宝阁出品的布匹、首饰、胭脂、熏香等等等等。听说皇上最宠爱的令妃,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一用的不是珍宝阁的供奉。
据说现在总管珍宝阁的,就是那珍宝阁少东家。这少东家诡异又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人见过他真实的容颜,洽谈生意也永远戴着张黄金制面具,声音雌雄莫辨,也曾有传闻说这少东家兴许是女子身也不一定。行踪也飘忽不定,虽然生意只在京城做,但却世界各地地跑,这也是为什么珍宝阁出品的东西总是最好又新奇的,只因他家几乎网罗了整个大秦朝,甚至是大秦朝以外各地方的珍品。
这样一个大家族,为何会来玲珑镇这样一个小地方开分阁?还是那神秘的少东家亲自过来?
若这消息是真的,那玲珑镇的商业格局又将是一番大变革,而白府将被抢的,又何止只是少尹府这样一个采买单子?
白子怀忍不住来回走动,然后对管事说,
“速去查清消息真伪,如若是真的,查清此次珍宝阁少东家来玲珑镇的真实目的!”他不信,少东家亲自出马,只是为在玲珑镇这一小地方开个分阁!